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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等回到都城,我們成親……”

  聲音突兀地響起,又突兀地消失。在這四月底的春光里,楊劼的喜服合著瑞腦的幽香,像一層潤潤蒙蒙的紅霧。在阿梨面前高傲地飄過。

  “楊劼一一”

  喧鬧聲掩蓋了她的呼喚,她傀儡似地被後面的人推搡著,只覺得腳下一拌,己跌倒在地。

  等她掙扎著起來,楊劼的娶親隊伍離著她漸行漸遠。

  她停止了追隨,兀自站立著,突然莫名地笑起來。

  她明白了她的少爺,是存了心要與她錯過啊!

  他為何要這樣?為何要這樣?

  誰能告訴她?

  夜幕降臨的時候,裴元皓騎著他的青驄馬轉過巷口,停在了邰府外面。

  正在此時,皇宮方向傳來幾聲轟鳴,接著一簇簇煙花在上空絢爛綻放。裴元皓漫不經心地望了一眼,面無表情地將韁繩交給隨行侍衛,大踏步進了府門。

  正祥從前廳出來,行了家常的禮儀。

  裴元皓脫下鎧甲,遞給正祥。婢女上前奉茶,裴元皓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回身對正祥說:“楊劼封的是尚書右仆she,他是駙馬爺,又是新科進士,文職官員里算是高了。看來,靜心師太重重下了第—著棋。”

  正樣一言不發,始終盯著裴元皓。

  裴元皓被他古怪的神情逗樂了,輕笑, “怎麼啦?幹嗎這樣看我”

  “大人,小的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阿梨姑娘,今天來過。”

  裴元皓的眼瞼無端跳了一下,急問: “人呢?”

  “她說是無意經過,任憑小的怎麼勸說,就是不肯進來。後來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你怎麼不攔住她?今無是那個楊劼娶親的日子,你應該知道! ”裴元皓大聲斥責正祥,眼底里有一縷焦慮。

  正祥委屈道: 不是說形勢嚴峻,大人不想把她拖進漩渦里嗎?”

  裴元皓在廳內來回徘徊,有些悵然出神,眉宇微攏,滿腔複雜萬分的神情。終於,他喃喃自語道:“她一定發生什麼事了……不行,我一定要找她去!”

  轉頭大聲命令正祥,“備馬!”

  “大人,馬還在門外候著呢!”正祥喜滋滋地叫道。

  新月如眉,映得九重宮闕的皇城,像一片孤絕的殘影。婚慶的最後—株禮花早己在夜空消散,那燃盡人間不夜天的燦爛景象。深深剌入了阿梨的心間。

  這個時候,正是洞房紅燭高擎,燃燒至最烈。

  跟她無關了。

  更漏兩三下,阿梨才驚覺。原來是翠香零落紅在老,望天不盡,自己無處可去。那些長長的期盼與等侯,那些歡樂與追求,終宄下過是一場不能抵達的夢。

  人散了,連鳥都歇了,她孤單的背影如此憂傷。她獨自走在空蕩的街面上,只想這樣無目的地走下去,走到天亮,走到睡了不再醒來。

  前面有急促的馬蹄踏踏聲,由遠而近,在她面前卻放緩了。阿梨睏倦地抬頭,與馬上的人對了個正眼。

  她。

  月色薄如紗,淺淺淡淡。裴元皓下馬朝她走來,眉目之間帶著溫柔笑意,目不轉睛地望著阿梨忍不住皺起眉,想,自己真的在夢遊了。她輕輕地一笑,身形搖搖欲墜。裴元皓早有察覺,一把抱住了她。

  她蜷縮在他強壯的臂彎里,全身軟弱得一絲力氣都沒有。極輕的聲音從她的嘴裡吐出,幾乎除了他,再無第二人能聽見, “你還會要我嗎'”

  他的聲音也在發顫,卻清晰, “我來接你回去。”

  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

  阿梨滿足地輕嘆了一口氣。

  那一夜,邰府水池波光粼粼,花氣惹得墜粉飄香。也有一對龍鳳花燭點燃了。阿梨的薄衫羅裙委靡於地,她晶瑩透白的肌膚徹底地暴露在裴元皓的眼前。

  感觸著她柔軟的心跳,裴元皓不能再等了,他毫不猶豫地進入了她的身體。剌痛讓阿梨直起腰,她抽搐般發出一記呻吟。那牙齒渾深陷入蒼白的唇中,呼出的熱氣像是一團火,耍把裴元皓所有的激情燃燒起來。裴元皓緊緊擁住了她,狂野的親吻席捲而來。

  “阿梨,你是我裴元皓的女人了。”他滿懷疼惜地說。

  他的聲音沉沉划過耳畔,阿梨的嘴角噙著淺薄的微笑,眼光落在暈開的並蒂花上。

  他那裡的紅燭也是這般生姿,這般盛放吧,?

  然而,他再不是她的少爺,她也不是他的阿梨了。

  “不要對我可憐……”她還是哽咽了。

  一滴淚,灼人似地滑過她蒼白的臉頰。

  第七卷 時遷

  一年後。

  華越寺周圍重山連綿,已是炎炎夏季,曾經皚皚冰雪的山頂如今籠罩在青翠的顏色之中。

  山風吹得木葉發出急促的鳴聲,讓人總有千重萬重雨的錯覺。

  伍子站在後院的柴堆旁。抬眼望著天色,耳朵卻仔細聆聽廚房裡一男一女的聲音。

  女的似乎在苦苦哀求, “宸哥,念在我三番五次前來見你的份上,你就隨我回去吧。”

  回答她的聲音依舊低沉,“我已經說過了,我塵緣已了,你再怎麼說都是白搭。”

  “我以我姐姐的名義也不行嗎?她的亡靈在都城,你該去看看她!”

  短暫的沉默過後,男人還是斷然拒絕了, “以後你不要來了。我是不會答應回去的!”

  “好啊我算看透了,男人要是絕情,跟千年冰山沒什麼兩樣!這是姐姐的遺像,以後我下會對著地替你燒香了,你愛怎麼處置隨便你! ”

  木門被摔得哐啷亂響,伍子側眼望去,覃夫人怒氣沖沖從裡面由來。她在屋外站定,眼看著木門重新掩上了,手裡執著的玳瑁摺扇亂晃,動作很大,無法掩飾的絕望。

  七月里的原野和風散播,綠楊芳糙水溶溶。這是個無雨的天色,黃石路覆著塵土,連呼吸都是說不清楚的乾澀。

  覃夫人坐在車裡,也許是心境鬱悶,不像來時那樣愛跟伍子玩笑。過了良久。才緩了口氣,嘆道。 “辛苦半輩子,連個感情都沒寄託處……這覃家置了那麼大的家業幹嗎?邰宸如此,邰家算是完了。”

  “路總下只是一條,邰將軍換條路走,未嘗不是他不喜歡的。”

  伍子老成地應了一句,轉頭望向簾外。一行車馬緩慢出了柳蔭,正往黃石路過邊行進。伍子認得兩旁護車的是皇家宮廷侍衛,擁著的那人戴芙蓉冠,系黃絛的青紫袍冉冉,手裡一副賽黃金熟銅鈴杵閃閃發亮。伍子還在細看,覃夫人也看見了。

  覃夫人冷冷一笑, “皇帝子息單薄,還當真是國患了。那道人可是御賜的大欹國第一仙師。聽說皇帝正求仙術,想登是跨鶴飛呢, ”

  馬車避讓一旁。伍子好奇地偷眼看著,飛揚的塵土淹沒了視線,轔轔隆隆的碾石聲從他們的面前響過。

  到了都城,覃夫人想送伍子去武館,伍子卻執意自己步行。覃夫人知道他不喜張揚,只好隨他。

  伍子頂著日頭向前走著,曲曲折折的巷道,連腳下的影子都是彎的。好半響走到了目的地,他站在巷口拮眼望去。

  邰府漆金大門外闃無一人,繁密的藤蘿蔓延到牆頭,上面大叢大叢地開滿了不知名的花。

  一對麻雀撲棱著在花叢里飛來跳去,啄落一地花片子。紫錦樓高聳的稜角被參天的樹木遮掩住了,豎起耳朵聽裡面的動靜,連一絲聲息都沒有。

  那日從外面回來己近更漏時分,小娟告訴他,阿梨走了。

  他跑去北城。正看到最後的一抹禮花在天空綻放,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逕自去了邰府,他就在這裡默默地站了良久,直到馬蹄聲踏破岑寂的夜。

  看著馬上相依相偎的那對人影,他竟匆促地別過臉去。明知道會是這種結局,心裡還是空落得很厲害。

  距離她那次不告而別,轉眼—年有餘了。

  那道高牆隔斷了她的消息,他再也沒能見到她。

  “阿梨,你過得好嗎?”

  他在巷口想了—通心事,然後邁步來到大街上。毒辣的日頭把他身上的汗都曬乾了,加上兩天的來回折騰,他感到了倦意,只想這樣快些回去。

  過石拱橋,取近道走城東方向,前面一輛落簾馬車悠悠而來。那馬車雖是顯貴人家的,在都城卻多見,伍子也沒在意。只是那種鈴鐺聲讓他有點恍惚,他以手遮陽,多看了一眼。誰知車裡的人也發現了他,猛地急喚車夫停車。

  伍子聽到熟悉的聲音,轉身看去。

  “伍子!”

  楊劼從裡面探出身子,臉上含著喜色。他似乎比以前壯了些,又是一身五品盤金繡的紫袍,更襯得膚色白皙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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