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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好的天氣,和南省一樣,她眼前只有他,他們一直向前走,恍恍惚惚就像回到舊日時光。

  阮薇回頭去看來時路,院子裡鬱鬱蔥蔥只剩下樹梢的綠,忽而一瞬,十多年就這樣走過去了。

  她想她已經知足,起碼這一路,他們連影子都在一處。

  可惜再長的路也有盡頭。

  阮薇看到長廊遠處有人在等,她只看見一頭長髮的輪廓,大概也知道是夏瀟,於是她沒再說話。

  是是非非還有那麼多,可這一時半刻的溫存,阮薇不忍心開口。

  夏瀟急匆匆地追過來,她等了一天一夜,最後卻等到葉靖軒背著別人回來。她驚訝地停在當下,剛好擋住路,他根本沒看她,前邊已經有人請她讓開。

  她從未想過葉靖軒有朝一日能低下頭,心甘情願地背一個女人。

  不說他這樣的脾氣……何況他如今身在敬蘭會,除了會長沒人敢和他說個“不”字,但他就是一步一步背著阮薇走過去了。

  夏瀟看著他們,竟然忘了自己要和葉靖軒說什麼。

  她站在長廊里看,下人都跟著葉靖軒走,她看見他帶阮薇回臥房,他一天一夜沒回去,時間長了,門鎖上啟動了指紋保護,他背著阮薇騰不出手,就讓阮薇去按指紋。

  那女人普普通通,蒼白到連光都不能見,她明顯猶豫,他就哄她,最後阮薇將信將疑地伸手過去,門就真的開了。

  夏瀟心裡僅存的那點希望徹底被擊碎,從跟著葉靖軒那天起就知道這院子裡的規矩,葉靖軒的臥房是坐北朝南的正房大屋,絕對不許別人進,方晟和他是過命的兄弟,又經常有機密的事經手,因而是唯一能出入的人,其餘會裡的人想見大堂主,哪怕就是會長來了,也只能請去東邊。

  不光是夏瀟一個人驚訝,連阮薇都奇怪地問他:“這裡怎麼會有我的指紋?”

  “你之前來過,都有掃描記錄。”葉靖軒把她放下來,扶她進去,“我的房間最安全,這樣方便你出入。”

  夏瀟還站在長廊的拐角處,她以前都沒留心去聽,這一次他們就在她面前,夏瀟一路看過來,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她說話的聲音和阮薇很像。

  夏瀟忽然想起一句老話,總說珍惜眼前人,可她在他眼前,卻不在他心裡。

  夏瀟眼看他們進了房間,摩爾歡騰地也要跟進去。阮薇走得慢,摩爾又著急,葉靖軒回身拍它的頭,警告它老實點,阮薇就笑了,彎下腰抱抱摩爾,安慰性地撓撓它的下巴,摩爾果然開始裝乖巧。

  “你就慣它吧,無法無天了,上次才關了它幾個小時,它把一屋子都啃得亂七八糟。”

  夏瀟依舊在一旁看,阮薇在的時候,葉靖軒就連生氣都是退讓的。

  他們在一起,蘭坊這肅殺冷漠的院子裡竟然都能像個家。

  夏瀟慢慢後退,她以前總覺得,葉靖軒偶爾對她好,反而不如他隨口而出的三言兩語。他的喜怒太難猜,越刻意越讓夏瀟心裡不安,可她今天才明白,他不是不會溫柔,而是不能施捨給她。

  原來愛一個人就會不自覺對她小心翼翼。

  他總不會捨得把阮薇扔在大街上,不會捨得讓她跪在牆角,不會捨得把她冷落在房間裡一等就是一夜。

  方晟和平常一樣,走過來要送夏瀟出去,她沒猶豫也沒強留,最後回身看了一眼。

  人無非只有兩種,靠命或是靠自己。

  從夏瀟當年上了那艘骯髒的遊輪開始,她就很清楚,這輩子她只能做後者。

  方晟似乎看出她表情不對,說了一句:“三哥吩咐了,除非有人去接你,否則以後不要擅自來蘭坊。”

  “阮薇一回來,他當然不想我出現。”夏瀟走到院子外邊,長長吸了口氣,沒什麼表情,只靠在牆邊等車過來,她往遠處看看說,“其實昨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才想來找他。”

  方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車已經開過來了,他突然扔出三個字:“等一等。”

  夏瀟沒留心,自己坐上車,等了五分鐘才看到方晟從裡邊出來,手上拿了一小盒東西。

  夏瀟奇怪地看著他,方晟很平常地坐在副駕駛位上,回身把盒子遞過來。

  裡邊的東西簡簡單單,只是一塊普通的海綿蛋糕,連奶油花色都沒有。

  方晟把它給她之後就一直沉默,端正地坐回去,從頭到尾半句話都沒再說。

  蘭坊里的人都知道分寸,司機盡職盡責地開車,對方晟的舉動絲毫不關心。

  車裡異常安靜。

  夏瀟抱住手掌大的盒子,很久說不出話,她靜靜地靠著車窗坐了一會兒,一句一句地問他:“方晟,你喜歡吃海綿蛋糕,是不是?我記得你房間裡也有很多這樣的空盒子。”

  “你還喜歡什麼?”

  “方晟?”

  她說什麼他好像都沒聽見。

  下車的時候,夏瀟和他說:“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蛋糕。”

  方晟禮貌而客氣地點頭,總算回她一句話:“不是我的意思,是三哥讓我拿給你的。”

  原來說謊是人的本能,連方晟這樣的人也無師自通。

  所以最終夏瀟笑了,溫柔又體貼地說:“那替我謝謝他。”

  第十三章 繞指柔

  他強勢到不允許她退縮,他是她的男人,她的天她的地,什麼也不准她想。

  阮薇最怕他這樣,一下就滿盤皆輸,被他完完全全制住,全是他的氣息,只能縮在他懷裡……她實在沒有心力計較別的,一下就軟了。

  第二天的報紙上都是火災的消息,沐城近郊的高檔別墅區突發事故,最後給出的說法是因電線走火,仿佛這和天災人禍沒有區別。

  葉靖軒讓人將許長柯送回南省,後續的安排都還沒吩咐,但他清醒之後要搬去後山住。那裡只有一棟多年都沒人看顧的閣樓,挨著山腳,而山上一直都是葉家的陵園。

  守陵園的一般都是族裡的老人,許長柯年紀輕輕非要去,無非是因為心灰意冷,想要自我放逐。

  方晟聽到這個消息後回去告訴葉靖軒,當時他在臥房裡屋,醫生拿了藥進去,他正盯著他們給阮薇的腿換藥。

  “許長柯在兄弟里還算有本事的,葉家過去和海外的買賣都是他盯著,眼下他非要自找不痛快。”

  “他願意的話就讓他去。”葉靖軒並不意外,“也好,不聽命令的人不能留,就讓他守著小恩吧。”

  “是,三哥。”

  醫生換完藥之後很快出去了,房間裡就剩下葉靖軒和阮薇。

  阮薇隨手拿了一本書坐著看,她總是比別人膚色淺,為了不捂傷口,今天就穿了一條米色的短褲,兩條腿晃在外邊,瘦得招人心疼。葉靖軒看著看著嘆了口氣,伸手摸摸她的臉說:“記不記得我小時候笑你什麼……老像只小病貓似的。”

  他多希望她能過得好一點,哪怕看上去好一點。

  阮薇剛好轉頭看他,那表情有點無辜。葉靖軒目光直白地盯著她的腿看來看去,她被他鬧得書也看不進去,推開他下床挪到窗邊去。

  那裡還放著當時葉靖軒訂回來的蘭花盆栽,這幾天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花上,他又不好好養,葉子都開始打蔫。

  阮薇上下端詳,拿噴壺過來慢慢擦,這兩天她格外安靜,葉靖軒說什麼她都聽,好像這場火也把她固執的脾氣燒沒了。

  阮薇根本沒提夏瀟,而葉靖軒也從頭到尾沒再問嚴瑞的事,仿佛都有默契。

  就像這真是一場夢,情在不能醒。

  葉靖軒不讓阮薇對著花白費力氣了,送她回到床上休息,讓她放鬆別亂動,看了看說:“再忍幾天,就快好了。”

  這次傷口fèng了線,就算養好之後也要留下一條疤,阮薇這條左腿新傷舊傷加在一起,幾乎沒法看。

  葉靖軒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腿看了很久,她往旁邊坐了坐,不想他心裡難受,可葉靖軒忽然擋住她的手,俯下身靠在她的腿上。

  她有點不安,想要他起來,他偏偏就盯著那些疤一句話都沒有。

  舊日那些傷口已經變成一片深深淺淺的印子,他吻在那些醜陋的皮膚上,終究怕她疼,起身握住她的手。

  阮薇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他坦白:“我過去是恨你,那十年我知道你在找我,但我故意躲起來了……養父是第一批衝進現場的警察,他把我救出去,看我可憐,問我家在什麼地方,我什麼都不肯說,他們以為我受了刺激……”

  人活著都自私,她那年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女孩,哪有那麼大的寬容心,要說她過去真的沒怪過葉靖軒是不可能的,只是很多事需要時間才能看清。

  葉靖軒搖頭,想要說什麼。可她不許他開口,看著他說:“不要再逼自己,靖軒,你當年也是個孩子,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不能把那件事當成是你的罪過……從頭到尾,你沒有欠我什麼,從來沒有。”

  他聽著她說,那雙眼睛微微沉下去,一點一點帶著十多年的負累,他用盡力氣拖著它們,不能忘,不能放,忽而到如今。

  她說得對,當年他確實沒能力保護她,所以他不能再讓那樣的事發生。

  阮薇的聲音越來越輕,事到如今一切都無法挽回,她說:“我真的不怪你了,可我父親的事不能說算就算,我對不起他們……不能再回到葉家,你有你的野心,我不能陪你走完這條路。”

  葉靖軒打斷她:“你不明白,我的野心就是你。”

  她不懂他的意思,他搖頭不肯再提過去的事,好像這都已經不重要。他們只有當下,只有她受傷的時候才躲無可躲,他才能說服自己留下她。

  後來幾天天氣悶,似乎要下雨,一陣一陣熱得人難受。

  葉靖軒肺部感染的情況好多了,只是還咳嗽,他一直身體不錯,什麼病都恢復得快,反而更擔心阮薇。

  他看她人都懶洋洋的,出去陪她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

  他伸手量她的腰,阮薇習慣了,笑著抬胳膊,小姑娘一樣看著他比畫:“幹什麼,你現在還想把我扔到背上去嗎?”

  她那會兒傻乎乎地跟著他亂跑,動不動就累了。男孩子長得太快,十幾歲的葉靖軒早就和她不一樣了,他從來不是磨蹭的性格,總嫌麻煩,於是經常走著走著突然揪住阮薇,直接把她扛到自己肩膀上,每次都把她嚇哭。

  葉靖軒被她說得也想起過去,拉住她真想試試,阮薇跑不開,只好按下他的手,好說歹說才讓他放棄了。葉靖軒心有不甘,最後兩人鬧到都懶得動,阮薇被他氣得掐他的肩膀,他就笑得止不住,把人按在懷裡,怎麼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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