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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寶石戒指葳蕤生光,妖異奪目,正是張晗平日裡寸步不離手的那一枚。

  信里只有兩句蘇東坡的詩: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其實天之容,海之貌,清白無瑕,並不需要星月點綴,也能顯出最初的本色。

  正如他對於她的心意,不需要華美的言辭修飾。

  皇帝:“你不該來。他是個驕傲的人,你不來,他靠著一口氣還能撐下去,你來了,得到了朕的承認,從此以後你就是皇室的女兒,他會覺得更加配不上你。”

  林一閃驀然驚醒。

  她猛地回頭,急迫地往殿外望去,是一望無際的宮牆和長廊,頭頂一溜小碧藍的天空。

  心中有一道急切的召喚,她提起裙子,飛身奔出大殿。

  *****

  朝天宮西坊。

  瓮城的城樓上,張晗立在高處眺望雲海。

  流雲瞬息萬變,卻千載悠悠,他用一雙淡然的眼去看待,心態溫和。

  “張晗!”身後,林一閃氣喘吁吁奔來,她出宮便轉乘快馬趕來,找到了此處。

  張晗轉身回眸,溫潤晶瑩的眼睛正如天上的明星。

  他展顏微笑:“阿閃,這麼多年,我沒說過一句你想聽的話,我很抱歉。”

  林一閃:“沒有抱歉,沒有抱歉!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能體會你的用心良苦,內翰,你能不能過來和我說話,你站得太遠了我看不清你……要麼我過來和你說!好嗎?”

  張晗:“阿閃,世事如煙,就像風過了沒有痕跡,不要再多想了,慢慢你的心就會輕鬆下來的,你把我這廢人忘了吧。”

  他的聲音依舊這樣溫潤清澈,臉色平靜得像是完全融入了天空與雲海。

  林一閃的臉色更加焦慮的:“別這樣說,我不想聽這些!內翰,皇上已經准許我們離開了!”

  張晗微微一笑,一陣風揚起了他的白青絲和白衫:“阿閃,你自由了。”

  直到最後,仍然無法對她說出那句“喜歡”。

  他是一個沒有資格去爭取愛的人,他給不了任何人幸福,只要他活著,林一閃就無法得到真正的自有。

  “阿閃,保重。”

  突然的一陣狂風吹過,黃葉和沙塵一齊在空中飛舞著,迷濛了眼睛。

  林一閃只看到面前白光衣衫,大風將他的白衣吹得像一隻飛舞的蝴蝶,在遠處一閃,那隻蝴蝶便倏忽消失在了天空的盡頭。

  城樓上,只餘下空空的城牆和空空風,空空的旗幟飄揚著,再也看不到人影。

  林一閃發狂般的奔至牆根,探身往下看。

  只見城牆之下,一灘血跡緩緩蔓延,白色的蝴蝶在血泊里,碎裂了絕美的翅膀。

  “啊——————!”

  一股錐心之痛,疾速攻入心脈,天地之間宛若山崩海嘯,斗轉星移,萬物如同顛覆!

  林一閃嘔出鮮血,仰墜於地。

  天空,漸漸被淚水染紅。

  ****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般,將暗涌不斷的京城官場炸得水花四濺。

  “什麼,張晗死了?”兵部,顧師秀放下公文案卷,身旁的郎官急著幫他護住險些打翻的墨硯。

  “怎麼死的?”東廠署衙門,廠督楊瀟從太師椅上騰起,眼中放出興奮又懷疑的光芒,“他死了,真的死透了?你親眼看見的,不會又是他的一個計策吧?屍體也是可以偽裝的!趕快再派人去確認!”

  司禮監,平日裡喘口氣地都要抖三抖的秉筆太監們,一個個神情肅穆,聆聽完張晗的死訊。

  這些人都太不可思議,他們無法相信,過去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廠督張晗,竟然會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終結自己的人生。

  安樂堂。

  林一閃在床上已經躺了三天,仿佛做了一場觸不可及的夢,夢中童年往事一一浮現,和張晗一起長大的歲月曆歷在目。

  總覺得他仿佛沒有走,仿佛仍然停在眼前,笑著說:“阿閃,好的。”

  不要走,不要走。

  她睜著眼睛,乾涸的眼眶裡流不出淚。

  莊公公來了,悲嘆道:“你們倆小時那會兒,你總想著逃出紫禁城,他真是怕你離開,所以成日地擔心。後來藍道人就給他熔了一個戒指,說是通靈之物,只要戴上這枚戒指就能讓你再也離不開他。這本是個安慰的話,可是張晗很當真,一直戴著從不離身。”

  林一閃:“我知道,若非他誠心對待我,不會患得患失。我只是很恨他,要這樣留一個重重的打擊給我。”說罷,緊緊地攥住了床單,因為再多的恨或者愛,都已經沒有機會向他討回了。

  莊公公:“張晗唯一的毛病就是,他不夠勇氣去面對一個不殘缺的自己。其實,老奴能理解他,做了咱們這號人的,哪有資格去說照顧好一個女人。”

  林一閃默默地想,如果當初對張晗再溫柔些,在耐心些,不是這樣默默地付出和支持,多和他說些話,會不會就不會這樣?

  告訴他,她心中沒有什麼仇恨或遺憾,人生本就不會完美,她接受不完美的人和人生,對現狀滿足,願意陪他做任何事。

  會不會就不是這種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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