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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今天皇帝的心神怎麼也安定不了了,自打他看過小閣老倪孝棠貪贓枉法的那些材料以後。

  構陷官員,排除異己,意圖殺害駙馬,買賣官爵,中飽私囊……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足以構成重罪。

  但是,這些都沒有“截留貪墨”這一項來得令皇帝本人憤怒。

  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在大明,不光老百姓,當官的缺錢,連皇帝也缺錢;大前年在西山蓋沖霄亭花了五百萬兩;前年宮殿失火,修繕花了兩百萬兩;去年又要修八仙觀,從雲南貴州運木材過來,仍是一大筆錢……

  這些白花花的庫銀,居然流了許多進了倪家的腰包里!

  皇帝震怒。

  他感到極度的心寒,忍不住召顧師秀覲見,當面問他:“這就是倪黨如今的現狀嗎?”

  兵部尚書顧師秀為這一天籌備已經很久了,他也舉證了許多倪黨的不法行徑,包括沈徵一家的冤案,趁機說:“回皇上,是的。”

  皇帝聽了,默默不語。

  顧師秀又道:“現在戶部稅銀入不敷出,乃至各地施政困難、民怨沸騰,朝中對倪閣老父子的怨言頗深。”

  皇帝那長眉耷墜垂垂老矣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半響,他道:“先停職倪孝棠,下刑部候審。”

  然後呢?顧師秀跪在大殿裡,等了很久,抬頭去看皇帝表情。

  皇帝說:“你去辦吧。”

  除此之外再沒說其他,沒說徹查,沒說給沈家翻案,首輔倪宗堯更是動也沒動。

  顧師秀是滿懷失望地離開萬壽宮的。他走以後,皇帝和大太監莊池談話,秉筆太監張晗旁聽。

  皇帝:“倪黨尾大不掉,倪宗堯越老越昏,手下人膽子越來越大,如今實心用事的臣子是越來越少了,莊伴。”

  莊公公對道:“溫世驤剛打了局部勝仗,若這個時候打擊倪家,恐怕會波及他的士氣,更加不敢實心用事地去打決戰。”

  皇帝很同意他的說法:“朕也這麼想,所以倪孝棠雖然該殺,但朕不願意動他。忍吧!不聾不啞,不配當家啊!”

  莊公公躬身垂揖:“皇上為浙江的老百姓,一片拳拳苦心,日月可鑑。”

  這次談話後不久,司禮監就轉上諭,重獎溫世驤,朝廷將會按照軍餉預算籌措撥款,支持他打和倭寇的決戰;並且也嘉獎了提拔舉薦他的首輔倪宗堯。

  同時,宮裡暗中提拔了御馬監掌印太監楊瀟,在過去掌握兵符火牌之職權的基礎上,更賦予他新的權力:擴充騰驤四衛,加大編制。

  另外,更把復設西廠提上議程。不過,最後此事在東廠提督張晗的極力反對下暫時擱淺。

  這叫一心跟張晗分庭抗禮的楊瀟吃了個血虧,他心中之恨自不必說,但在司禮監共事的時候,仍能滿面堆笑地和張晗打招呼,仿佛無事發生。

  ……

  刑部大牢。

  倪孝棠靠在鋪著絲織的軟衾上,一杯在手,醉眼朦朧。在他面前燃著一爐沉香,幽深馥郁,將此地烘托得宛若高堂綺戶,而不像是刑部的牢房。

  邊上牢頭討好地勸酒:“小閣老,您再多喝幾杯,這是上等的紹興酒,二十年的陳釀呀。”

  倪孝棠淡然睨他一眼:“鄙人已經被革職,是一介布衣了。何須再稱呼小閣老呢?”

  牢頭趕忙說:“瞧您說的,您想出去還不是遲早的事兒嗎?天底下人都知道,您是肱股之臣,社稷棟樑,皇上吶,離不開您!”

  倪孝棠淡淡冷笑,酒意湧上來了,悠悠道:“記得上次喝紹興酒,還是在府里跟一個絕色美人兒,她卑躬屈膝送上門,同我賠罪來著。現在她應該在外面興風作浪,使勁兒找我的茬,巴不得盼著我死。”

  牢頭笑道:“等您出去,那些想對付您的宵小之輩,一個個都得倒霉!再飲一杯。”

  倪孝棠冷眼看牢頭再斟上滿滿一杯,眼中冷氣驟然浮起,身處天牢卻氣勢不減。

  ——顧師秀,林一閃,你們不是還一直想動我嗎?我倒要看看你們拿什麼來動我!想跟我倪孝棠比肩,你們再活五十年!

  ……

  杭州府。

  林一閃接到當地織造太監錢金寶提供的情報。

  在近日浙江駐軍和倭寇的戰役中,發現倭寇的戰船上有使用製作精良的火器,包括明朝軍隊在使用的火銃、火箭、萬人敵;更有兩門仿製紅衣大炮的出現,叫人震驚。

  按理說,這是當時明朝軍隊的最高配置,圖紙設計、技術工藝皆為當時最先進的,為朝廷官方所有,但卻在敵軍的手裡出現仿製品。

  這樣龐大的鑄造基地,當地官府卻毫無知覺,要麼就是存心包庇,要麼就是地點實在很偏僻,或是另有背景的大人物提供了庇護之所。

  此事立即引起了東廠內部的重視。

  林一閃一邊著錢金寶調遣人手,一邊瞞著浙江當地的臬司衙門,僅以東廠的情報系統暗中調查。

  *******

  六月中旬的杭州西湖,湖上已開滿荷花,兩岸垂楊夾道,堤上遊人如織。

  在這荷香清淡的西湖上,幾隻遊船漂著,船頭坐著一些來消夏賞荷的客人,在這其中一條畫舫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手托著腮,目光茫然地看美景從眼前漂過,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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