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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古山說:“你究竟所指何人?奇奇怪怪,不如直言。”

  項信先:“此人如今身居要職。短短十幾年內,從下州刺史升任中州刺史,後又被額外提拔至六部,今已是尚書左丞。”

  項古山壓著怒火,手背因用力而骨節突出。語氣依舊聽不出喜怒。

  “住嘴。”

  項信先頓了下,繼續道:“一萬餘人慘死,數千名無辜家眷或被流放,或充奴籍……”

  “我叫你住嘴!”

  一聲咆哮。

  “你怎可如此詆毀你的父親!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是誰人危言聳聽,蠱你做出此等行為!”

  他拂袖起身,還未動作,項信先將手中的長刀往前遞了遞。

  項古山深感受到挑釁:“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你大逆不道我當殺得!”

  項信先仰起頭,說:“父親,當年楚氏尚有遺孤,未被殺絕,知曉其中真相,留有楚使君的公章信函為證。江南舊地,亦有不少百姓親歷此事,至今悼念楚君。十四年是長,可還不到能掩埋真相。當年您是錯殺無數,可還不足以斬草除根。父親,他們回來了。”

  項古山喝道:“誰!”

  “這重要嗎?難道您還能重蹈舊轍嗎?”項信先深吸一口氣,說道:“父親。孩兒已答應陛下,回來勸您俯首。”

  “不可能!”

  “孩兒自知不孝,父親生育之恩,無以償還,今日請父親做個決斷。”項信先高舉的手臂開始顫抖,“只要今日我走出家門,明日就會去正殿。”

  項古山:“你以為我會放你離開這個地方?我會讓你出去,然後看你害死我項家老少?”

  項信先:“父親,今日您殺了我,兒子無話可說。可若我還有一口氣活著出去,我就會告訴他們,我父親是誰,他做了什麼。”

  項古山四肢無力,拍著胸口反覆道:“你非要害死我才甘休嗎?我從小對你……疼愛有加……”

  項信先:“父親,‘國無義,雖大必亡。人無善志,雖勇必傷。’您教我的!可您又做了什麼?”

  項古山仰頭望向屋頂,不再看他:“我對你委以重任……”

  項信先:“您疼愛的只是我一個,對不起的卻有無數人。是您告訴我,要心懷蒼生,要磊落坦蕩啊!”

  項古山氣得要背過氣,面色漲紅:“可我從來沒有教你鐵石心腸!如果沒有我,如今哪來的你項寺丞!”

  “那您為何要把我教成一個項寺丞!”項信先淌淚,詢問道:“您為何非要給我出一個忠孝仁義的難題呢?您非要給我一個無解的問題,如今不是您逼我的嗎!父親,我亦不知如何是好,您最後再幫兒子做個決定。”

  項古山沉沉吐出兩口氣,抬手抹了把臉,然後蹲到他的面前,輕聲細語道:

  “你是想要我求你嗎?兒啊,你還有弟妹,還有疼愛你的母親。你族中還有長輩。項氏有多少人口,你想想你小侄抱著你的模樣,你是寺丞,你見過朝堂上的權勢,見過世間的榮華。他們嗎?他們什麼都沒做錯,什麼都沒的選擇,前程就要叫你斷送了。”

  項信先:“陛下答應,會保全他們。父親,事已無可挽回,您若還執迷不悟,才真是要斷送他們。”

  項古山:“當年的事與你想得不一樣,陛下是受奸人挑唆,同太后交惡,才持有偏見。他不知道自己也錯了。”

  “那楚使君,是您殺的嗎?”項信先問,“他當真謀逆了嗎?”

  項古山:“楚家該死,是他們氣數已盡,自作自受,這沒有辦法!你以為我狠下心腸時心不痛嗎?”

  項信先:“那便無錯了嗎?那便不是構陷,不是枉殺了嗎?父親,如今也是我們的命數,是報應來了。陛下心意已決,逃不過的,何不給自己留點尊嚴?”

  項古山循循善誘:“你只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你相信父親,父親能將此事處理好。”

  項信先:“我要怎麼才能裝作不知道?”

  項古山:“你不說就可以了。這不難吧?”

  “那我要先剮掉自己的良心,我會日日拷問我自己。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面目去面對我今後的人生。我要為您說一次又一次的謊,承受一日又一日的悔恨。憎惡自己,譴責自己,我真的受不了這樣的煎熬。”

  項信先眼角淚水決堤,

  “難。它真的好難啊父親!還不如,就您今日,殺了我……殺了我!”

  項古山盯著他,渾濁的眼睛裡同樣淚光閃爍。他小心謹慎了一輩子,在官場中浮浮沉沉未遇敵手,不想最後卻被自己的兒子逼到了這種境地。

  他大聲嘶吼,瘋狂地將桌上的東西摔翻在地,最後抄過項信先手中的長刀,自闊別故土之後,多年來第一次拔出刀鞘。

  那泠泠的刀光閃過他的眼睛,金屬出竅的鏗響喚醒他記憶中的一聲悲鳴。

  項古山雙目猩紅道:“你為何要逼我!!”

  ·

  邱季深與葉疏陳躲在項府外的牆後,探頭探腦地朝那邊張望。可一直到兩腿站得發軟,也不見裡面有絲毫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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