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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平章將她帶回,是害了她,也是救了她。

  唐平章見她心軟,繼續說:“楚氏與太后素有舊怨,迫於形勢,當年只能蒙冤。可楚使君究竟是飲恨而終,還是咎由自取,至今仍是莫衷一是,難有定論。”

  聽唐平章話中深意,分明是想替楚涵英翻案再查。邱季深正欲如此,若能替楚氏死後正名,也算是了了原身遺願,只是苦於無從著手,怕過於殷勤叫人看出端倪,便乾脆合掌拜道:“請陛下直言,究竟想要臣做什麼?若能為陛下分憂,臣自不敢推辭。”

  唐平章點頭:“五郎,如今你享譽盛名,天下百姓都是偏心你的,只要你擬奏一封,上請徹查楚涵英死因,我就可以順水推舟,重啟舊案。”

  “若要重啟舊案,是要從項左丞身上開始查嗎?”邱季深問,“陛下究竟是想查項左丞,還是當年的幕後黨羽呢?”

  唐平章:“五郎你是聰明人,我也不想欺騙你。”

  邱季深:“余使君不久前,回了京城。”

  “我知道,聽聞他還刻意去欺負你了。”唐平章說,“原本我是想將余氏手中的鹽運使一職給拿回來,便提了幾個可信的官員的名字,其中有你。不想那逆臣竟然記恨,還去找你的麻煩。”

  邱季深聽得嘴角抽搐。

  唐平章這挖坑的情感真的是太深沉。然而目前情況來說這根本不重要。

  邱季深朝他鄭重行禮,說道:“臣斗膽一問,若真如陛下所料,陛下該如何處置項氏諸人呢?該以何罪論處?罪及何人?”

  “項左丞當年不顧舊情大開殺戒,我若不秉公辦理,恐怕難以服眾。”唐平章重嘆一口氣說,“楚使君可是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連累族人親信,死了一萬多人。面對這一萬多無辜的將士,你說,我要如何才能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邱季深嘴唇翕動。這問題誅心,她的立場是矛盾的,情感是複雜的,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才好。

  唐平章直白表態說:“‘故以戰去戰,雖戰可也。以殺去殺,雖殺可也。’,此罪之刑,該同株連。”

  “不、不可。”邱季深說,“照此說來,項左丞,是太后親信,余使君回京之後……”

  “他若欲取我天下,我豈能忍他?”唐平章揮手成刀,自空中一劈,一字一句道:“逆君之臣,不殺何為?”

  邱季深舔了舔因緊張而乾澀的嘴唇,說道:“項左丞近年來行事低調,有所收斂,疑與太后生隙。項氏小輩也在朝廷各處漸漸嶄露頭角,都是才思敏捷的聰慧青年,未來的肱骨良臣。項古山誠然該死,可無辜之人,也著實可憐。朝廷正值用人之秋,陛下何不網開一面。”

  “你是想說項信先項寺丞吧。”唐平章微微抬起下巴,“五郎,我知道你與他關係親近,是相交的朋友。我對他也很是賞識。可我怕的是,他們不知悔改,擁持奸臣,連你也勸阻不了。屆時一團大亂,我很難對他們做寬大處置。我身居高位,不能不想得謹慎一些。”

  邱季深滿含擔憂地瞥向一旁緊閉的房門。

  項信先身上披著一件寬鬆的外袍,正背靠木門垂首竊聽。葉疏陳則兩手環胸,站在他的對面,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葉疏陳沒有勸說,也沒有警告。唐平章借邱季深來敲打他的意味已經足夠明顯了,這是一個機會,也是一個選擇。不是所有人都能忍痛做出這個選擇。

  未幾,項信先抬手將臉上無聲的淚痕抹去,反身拉開屋門,闊步走了出去。

  葉疏陳跟著動作,向前走了兩步,深邃的目光望向院中。

  “陛下!”

  項信先掀起衣擺,重重跪下。

  唐平章轉向他:“哦?項寺丞怎麼也在這裡?”

  項信先閉上眼睛,俯伏在地,肩膀顫動,仍舊強忍著說道:

  “臣正欲向陛下檢舉家父。先前聽罷楚美人對家父的控訴,便在回去之後暗中探查,發現確有不實之處。我父親忘恩負義在先,構陷辱滅在後,甚至偏激殘殺萬餘人……品性惡劣,羞與為伍……”

  邱季深見他卑微地伏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手背,將眼淚深藏。一番話也說得磕磕絆絆,已經極是煎熬。

  “臣願回去勸誡家父,引其改過自新,指認幕後元兇,以償楚使君多年冤屈。”

  邱季深:“項信先……”

  項信先加重聲音,似是要表決心:“若是父親執意不改,臣願親自出面,於大殿外,擂鼓告狀,公示於人。”

  邱季深別過頭,輕輕嘆了口氣。

  唐平章嚴肅道:“可他是你親父,你真能大義滅親?不是勉強?”

  項信先抬起頭,眼睛中布滿腥紅的血絲,說:“‘理不護親,法不阿貴,親疏貴賤,一視同仁。’,臣乃大理寺寺丞,以法斷之,豈能眼見父親執迷不悟,還不加勸阻。望陛下,成全臣的孝勇之心。只一言,家中弟妹年紀尚幼全不知情,望陛下念及項氏往日情分,與臣的及時悔過之心,能法外開恩,留他們一命。”

  唐平章忙上前拉起項信先,神色動容道:“正待此言!卿盡放心,朕斷不會遷怒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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