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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容坐在側面,背靠軟枕,將一副巧板擺在韓蟄膝上,正在拼圖。

  ——馬車顛簸搖晃,他的雙腿卻像會使千斤墜似的紋絲不動。

  纖秀的手指靈活推演,慢慢拼成一隻兔子。

  還挺像。

  韓蟄奔忙於繁瑣公務,整日看著高官貴戚的嘴臉,面對錦衣司里陰森的牢獄,難得有空看她玩這小孩子的玩意,反倒覺得有趣。

  “從前沒見你玩過。”

  “在屋裡玩過幾回的,碰巧夫君不在。”令容覷他,眉眼帶笑,“怕夫君笑話。”

  她平常在銀光院,或是擺弄紅耳朵,或是對著食譜跟紅菱枇杷搗鼓些吃食,再不濟還有滿架的書可以翻,會玩這個,必定是實在無事可做的時候。

  韓蟄甚至能想像她倚窗而坐,支頤拼圖,百無聊賴的樣子。

  他眉梢添了點笑意,“幼時也玩過這個。不過——記得沒這麼多塊。”

  令容解釋,“平常玩的都是七塊,這是家父閒時做的,有十五塊。他說是環即成圓,合規為方,千變萬化,十色五光。其實跟七巧板無異,只是多幾塊,拼起來更有趣些。夫君要試試嗎?”

  馬車走得慢,韓蟄閒著無事,索性接過木板。

  他幼時用過七塊巧板,還記得玩法,陡然增至十五,多少手生。令容卻是玩慣了的,偶爾幫著捋一捋。因是出京辦案,韓蟄穿的是墨青長衫,冷峻的眉目微垂,是慣常在外的清冷模樣。只是那雙修長的手指翻飛,推出種種動物圖案,看著跟他渾身的冷硬氣勢不太相襯。

  令容雙臂撐在膝頭,目光落在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有些挪不開眼。

  夫妻互出題目,比誰拼得快,幾幅圖拼下來,不知不覺便到金州。

  ……

  出閣至今一年有餘,傅錦元和宋氏雖健朗如舊,兒女都不在身邊,畢竟膝下寂寞。難得令容回來小住一陣,夫妻倆接到書信時便歡天喜地,命人備了豐盛的宴席,給兩人接風。

  韓蟄尚有公務在身,吃完飯歇歇便得走,席間也未飲酒。

  如今春光正好,飯後隨意散步,暖風輕柔。

  因宋氏喜好花木,傅家的後園裡都是她親自照看,四時皆有花匠料理,長勢都極好。這會兒迎春已敗,玉蘭初開,甬道兩旁幾樹紫荊盛放,枝葉扶疏,花團錦簇,熱熱鬧鬧地綴在枝頭,陽光映照下,燦若雲霞。

  令容陪韓蟄至此,不免駐足。

  春衫輕薄,半臂下的薄紗籠在手臂,底下襦裙襯出修長身姿,隨風而動。她明顯長高了許多,纖細腰肢盈盈一握,胸前卻日漸挺起,細錦薄衣勾勒出曼妙弧線,領口的絲帶蝴蝶盈盈欲飛。

  初見時的些許稚氣褪去,眉目嫵媚多嬌,眼波如春水微漾。

  她盈盈瞧過來,風韻天然,笑容勝過滿園春光。

  韓蟄滿身冷厲也在春光下稍融,負手近前,掌中不知何時多了支金釵。

  令容詫異,愕然看他。

  “過些天是你的生辰,我怕趕不回來。”韓蟄將金釵放在令容掌心.

  赤金打造的鳳釵,精緻細巧,羽絲分明,鳳口中銜著兩串淡紫渾圓的珍珠,末尾兩顆都大如龍眼,柔潤生暈。

  令容嫁給他的時日也不短,除了各色精緻美味,還是頭回被他送首飾。去歲生辰時韓蟄受傷休養,她初至韓家並未張揚,原以為忙碌如他,不可能留心這些,結果……她瞧著貴麗的珍珠,片刻後頷首,笑生雙靨,“多謝夫君,我很喜歡。”

  韓蟄遂取金釵簪在她發間,手指拂過垂落耳畔的珍珠,輕揉了揉她細嫩柔軟的耳垂。

  十四將笄,字而許嫁,他很期待。

  “等我回來。”指尖摩挲含笑柔軟的紅唇,韓蟄雙眸深邃,意有眷戀。

  第75章 捫心

  令容這次回府, 半為陪伴爹娘,半為跳出韓家,審視前路。

  韓蟄走後,她在宋氏的陪伴下去拜見傅老太爺和長房的傅伯鈞夫婦。因堂姐傅綰出閣後跟著夫君去別處赴任, 除了修書之外,已有一年不曾回家,自傅益南下後,便只傅盛陪伴在長輩膝下。

  傅盛雖然居長, 論才華品性, 卻沒法跟傅益相比。

  老太爺提起傅益來, 又是擔憂, 又是思念。

  ——傅益年底時曾修書回來,說他已逃出楚州,投身軍中, 請府里勿念。本朝男兒大多文武兼修,楚州地界的官員雖是科舉出身,卻也有不少會武,在南邊的戰事中, 或投入馮璋麾下,或投身朝廷軍中,傅益這般投軍的不少,傅錦元鞭長莫及, 只能任由他去。

  只是以傅益的性情, 這一從軍, 戰事不止,怕是不會輕易回來。

  老太爺為官本分,不曾見過征戰殺伐的場面,生怕傅益在刀尖叢里出岔子,愁得頭髮都快白了。又問令容在韓家的處境,令容便說一切安好,請他勿念,陪著老人家坐了許久才出來。

  傅益剛中進士時,傅錦元曾為他說親,也尋摸好了人家。後因馮璋叛亂、楚州被占而一拖再拖,如今他歸期未定,傅錦元沒敢再耽誤人家女兒,只好擺明態度退了。

  母女獨處時,宋氏提起這事,還惋惜不止,“那真是個好姑娘,自幼相識,知根知底的,性情也和氣可親。只可惜你那哥哥等得起,她卻等不起,這一退,往後各自婚嫁,可就再也沒緣分了。”

  令容也認識那位姑娘,聞言也是一嘆。

  婚嫁之事,一旦錯過,可不就是終身再難結緣麼。

  她挽著宋氏走在後園,神情微露迷茫。

  宋氏看在眼裡,又問道:“你呢?先前皇上賜婚,我們都擔心他性情冷厲酷烈,叫你受委屈,如今看他倒不像從前生疏冷厲了。”

  春風熏暖,令容遲疑了片刻,才道:“我在猶豫。”

  “猶豫什麼?”宋氏柔聲,帶著她進涼亭里坐下,幫女兒理了理吹亂的頭髮,“關乎終身的事,是該慎重些。有心事別瞞著娘,說給我聽聽,娘即便不能替你拿主意,卻也能排解排解。”

  令容頷首,雙手絞著繡帕,挑了幾件跟韓蟄的事說給她聽,“夫君待我很好,跟我從前預想的截然不同。且婆母慈愛,小姑和氣,我本該滿足的,就是……仍有些害怕。”她抬眼,握住宋氏的手,“韓家位高權重,齊大非偶,夫君又前途無量。說句不怕臊的,我想的是能跟你和爹爹一樣,但他……恐怕未必能做到。”

  宋氏眸光一緊,眉頭微蹙,“他要納妾?”

  “不是!”令容忙解釋,“他身邊連多餘的丫鬟也不留。”

  “那怎麼……”宋氏不解。

  令容咬了咬唇。韓蟄將來會謀逆做皇帝這種事,她不好解釋,但帝王從一而終的能有幾個?前世宋重光一個妾室將她打入冰窖,天翻地覆,徹骨冰寒,她實在不敢再碰見這樣的事。而男人變心移情這種事,不止在她,也要看對方心性,不是她能掌控的。

  將衣袖揪了片刻,令容才蹙眉道:“我就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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