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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萬萬沒想到,在道觀這座僻靜偏殿裡,竟然會有她的福位。

  韓征心緒起伏,目光陡厲,轉頭盯著唐解憂。

  “我知道表哥感激舅母教養的恩情。但你真的不好奇,舅舅為何偷著在這裡設福位?舅母對你那樣好,真是出於好心?”唐解憂瞧著韓征的神色,沒敢激怒他,只道:“這件事,表哥總該查清楚不是?”

  韓征神色變幻,緩緩逼近,擰眉道:“挑唆離間?”

  “算是吧。”

  “原因。”

  “二表哥看不出來?”唐解憂嗤笑,“我想做的事,她處處阻攔,挑唆大表哥,攔著我進銀光院。自從傅氏進門,她更是步步緊逼,將我趕出府,連外祖母的顏面都不顧。表哥覺得,我不該恨她?”

  “是你咎由自取。”

  “傅氏進門之前,我做過什麼嗎?她看我不順眼,我就躲在慶遠堂,不敢去戳她的眼,安安分分,何曾做錯過一星半點?是她橫加干涉,將傅氏捧著在大表哥跟前賣好,我只是不甘心!那麼兩件小事,就值得她趕我出府,來受這種苦?”唐解憂背過身,“鬧到這田地,我也沒指望再回府去。往後去了別處,也不會求她任何事。但二表哥,她憑什麼作威作福?在上欺壓婆母,在下謀害姨娘性命,還假仁假義地……”

  不忿的聲音戛然而止,韓征欺身近前,扼住她兩頰。

  “看在姑姑的份上,奉勸一句,禍從口出。”

  唐解憂有一瞬驚慌,旋即盯著韓征不語。

  半晌,韓徵才鬆開她,聲音冷淡,“即便傅氏不進門,你也進不去銀光院,這跟夫人無關。你所謂的小事,在府里而言都是大事。祖父罰你在此自有他的考慮,奉勸你認真思過。”說罷,丟開她,開門疾步離去。

  風呼呼刮過廊廡,韓征愈走愈快,出了道觀,縱馬疾馳下山。

  腦海里一時是韓墨給趙姨娘的福位,一時是楊氏慈和的笑容,一時又是韓墨的滿眼愧疚,欲言又止。

  胸中像是有兩股氣強闖碰撞,他驀然轉了方向,疾馳到懸崖邊勒馬。

  “啊——”

  山風卷著吼聲,在崖間迴響。

  ……

  玄真觀的事,韓征沒跟任何人提起。

  回到府中,他一切照舊,因韓鏡有意放他在沙場歷練,這回韓墨任招討使南下,便安排他在身邊跟著。韓征也欣然應命,簡單收拾了行囊。

  正月廿四日,父子二人帶著隨行官員出京,楊氏親自送至長亭。

  兩人順利離京,韓蟄沒了顧慮,將近日所查田保的罪證逐個梳理。

  至廿八日,永昌帝也將道長們齊聚皇宮三清殿,為皇后腹中的孩子打醮祈福。法事要連做三天,永昌帝為顯隆重,還命重臣及內眷親往宮中。來韓家傳旨的內監特意交代,因甄皇后頗喜歡少夫人,請楊氏進宮時務必帶著她。

  韓家目下有意跟甄家交好,為甄皇后祈福的事,怎能不去?

  楊氏早早就備了福禮,到得那日,便跟二房劉氏一道,帶著令容入宮。因入宮時女眷不能帶太多隨從,韓蟄得知後,便讓令容帶著飛鸞,又命飛鳳跟在楊氏身旁。

  為皇后祈福的法事,自然格外隆重,前晌道長們設壇,歇息的間隙里,永昌帝也在靠近三清殿的長清宮設了清淡宴席,並命樂工奏雅樂。

  因後晌還有法事,眾人侍宴畢,還得陪皇帝坐著。

  高陽長公主早就在人群里掃見了韓家女眷,因小聲提醒,“皇上。”

  永昌帝隨她目光瞧過去,立時想起另一件要事,遂命人召令容見駕。

  令容不知何故,依命過去,進了珠簾,屈膝行禮,拜見帝後、貴妃及長公主。

  高陽長公主笑著覷她,“皇上瞧瞧,是她嗎?”

  永昌帝端坐龍椅,因常年貪樂縱慾而略微無神的目光在令容身上打量兩圈,頷首道:“朕記的不錯,就是她。”因問令容出身八字。

  令容滿頭霧水,卻不能不答。

  永昌帝聽罷,笑意更濃,“是了,就是她!這是誰家的小夫人?”

  “皇上不認得,這位是錦衣司使韓大人的。”高陽長公主笑答,瞧向珠簾外,就見韓蟄端坐在矮案後,身姿筆直挺拔,冷硬俊朗的臉偏向這邊,正留意珠簾內殿動靜,遂跟永昌帝對視一眼,叫田保召韓蟄近前。

  珠簾之內都是后妃,韓蟄不好進去,只在簾外拱手行禮。

  永昌帝面帶笑意,“朕為皇后的事操心勞累,昨晚在三清殿睡著,竟夢見神仙親至,說皇后懷的子嗣關乎國運,須請有福之人在三清殿修行,才能保國運昌隆,福延萬代。今晨跟長公主提起,才知道確有其人,正是眼前這位少夫人。”

  他滿口胡謅,韓蟄當然不信,眸光微冷,躬身不應。

  永昌帝續道:“三清觀里平常空著也不好,朕有意賜法號請她入宮修行,如何?”

  皇帝是怎樣性情,韓蟄一清二楚,聽見這番胡謅,立知其意。

  他抬眸,站直身子,“臣以為不妥。”

  “這可是有福氣的事。”田保見永昌帝遞來眼色,當即幫腔道:“當初是蒙皇上賜婚,她才能進京,想必冥冥中自有天意。為皇后修行祈福,是關乎國運的事,韓大人不願意嗎?”

  田保深蒙永昌帝寵信,雖有錦衣司立案,卻因罪名未定,加之皇帝執意維護,如今官職未變,仍在御前風光伺候。

  當著諸位重臣的面,還有意拔高聲音。

  韓蟄出生入死,震懾百官,原就沒太將這昏君放在眼裡,怎肯受此羞辱,分毫不退,“不知皇上如何斷定,她便是神仙所託之人?”

  說罷望向簾內,鋒銳的目光徑直落在皇帝身上。

  田保見狀,當即激道:“皇上親眼所見,韓大人這是何意!”

  將死之人,出言刺耳,韓蟄充耳不聞,只看著永昌帝。陰沉的眼底強壓怒意,見永昌帝欲開口,他忽然抬手掀開珠簾,跨步入內。

  眾目睽睽之下,他緩步上前,將令容護在身後。

  見慣殺戮刑罰的人跟養尊處優的皇帝宦官截然不同,他雖拱手行禮,脊背卻剛硬挺直,威儀冷厲。

  這舉動著實狂妄,永昌帝既驚且怒,睜大眼睛瞪著他。

  第73章 震怒

  珠簾內片刻安靜, 上至帝後,下及宮女宦官,都將韓蟄的兇狠眼神看得分明。

  大名鼎鼎的錦衣司使,在內廷也有著凶煞的名聲。

  氣氛片刻僵滯, 永昌帝享樂慣了,不太會應付這等場面,只盯著韓蟄,欲拿身份威逼。

  旁邊高陽長公主見狀也是驚怒, “韓大人這是做什麼!皇上召你近前了嗎?生辰八字相合, 皇上夢中曾見相貌, 確信無疑。為國修行祈福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你要抗旨不成!”

  韓蟄“哦”了聲,聲音冷硬。

  “既是關乎國運的大事,自須慎重, 臣以為,當命戶部查過清冊,興許皇上想要的另有其人。且內子已有身孕,不宜在三清殿修行, 請皇上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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