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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爾圖人的傳說嗎?

  俯首沒有看見鞋子,阿蘿沒有多想便赤腳踩在了地上,尚未站起又跌坐回去,於是不得不喘息著歇了會兒。

  這是一間很簡陋的房間,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木桌,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連板凳也沒有。阿蘿靠想著子查赫德努力去忽略背上火灼般的痛楚,她從來沒對他說過自己的心裡話,若真能見到他,她再不會有所顧忌。

  冰涼的地面刺激著她的神經,她一咬牙,站了起來,蹣跚不穩地向外面走去。

  茅屋位於一座光禿禿的荒山之下,正對著一片空曠的原野,已是晚春,入目儘是或深或淺的綠。在屋子的一側,一株一人合抱粗的梨樹安靜地矗立在那裡,光禿禿的枝幹,若不是滿地的雪白,還會以為它尚未開花呢。

  第55節:第十章梨花雨(3)

  地仍濕漉漉的。

  阿蘿在柴門前僵住,看著那個正蹲在地上專心地撿拾梨花瓣的身影,腳下一陣虛軟。她伸出手扶住門框,感覺渾身都在顫抖。

  “子查……”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連確認的呼喚也不敢出口,就怕一切只是夢境又或幻覺。

  他一直蹲在那裡,動作很遲緩,也很認真。他的旁邊放著一個很大的竹簍,裡面裝了小半簍花瓣,看得出已拾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做著自己的事,茫然不覺周圍所發生的一切,也感覺不到有人在注視著他。

  良久,阿蘿深吸一口氣,控制住緊張和惶恐,慢慢地挪動腳步向他悄然靠近,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只怕驚擾了他……驚擾了夢境。

  終於,她來到了他的身後。這才發現他的嘴中念念有詞,只是聽不清楚。

  是夢嗎……真的只是夢嗎?

  阿蘿感到針扎般的疼痛,說不清是後背的傷處,還是其他地方,似乎渾身都在疼,疼得她淚流滿面。

  她張開雙臂——

  若真是夢,也讓她抱一抱他吧。若——抱住,她將再也不放手!

  扯疼一身的傷,她用盡全力將那散發著溫熱的魁偉身體緊緊地抓住,緊緊地摟在懷裡,再也不敢鬆開。

  這樣的舉動終於驚擾了他。然而對於這個在自己身上突然冒出來的多餘“物體”,他除一震之外沒有任何反應,就這樣任她的手有力地壓裂他的傷,任她凌亂的長髮將他纏繞,任她的淚沾濕了他的臉,和著他的冷汗濕透他的衣……

  直到——

  他的目光落在那雙雪白赤裸的雙足上,上面還沾著一點泥漿和數片梨花瓣。

  唉!這樣笨的女人!

  他反手勾住她腰,將她摟進自己的懷中。在她看清自己以前,將她的頭壓在了自己的胸前,站了起來。

  他臉上的淚跡是她的……他不想讓她誤會。

  十多天,沒有人說一句話。

  他代替了明昭為她清洗傷口,為她敷藥換藥,為她梳理秀髮;她只是看著他,偎著他,又或者緊緊地抱著他。他的傷一點也不比她輕,可是他終究不會有事了,她也一樣。所以誰也不怕疼,誰也不怕傷口重複的裂開,只是想重複地確定兩人是真正地在一起,在一起相偎相依,而不再是天神的戲弄。

  是真的在一起了。

  她再次從背後將正在按明昭的指示將新鮮的糙藥舂成藥泥的子查赫德緊緊抱住,淚流滿面。

  他如常般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縱容她異乎尋常的依戀。

  良久。

  子查赫德終於無奈地嘆了口氣,“總是這樣哭,怎麼成呢?”他放下舂棒,回過身輕柔地摟住她纖細的腰,用粗糙的大掌笨拙地為她抹去源源不斷的淚水。

  不想再讓他為她擔心,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崩潰的情緒,半晌才平靜下來。

  “子查赫德。”她喚,素手柔情無限地撫上他堅硬粗獷的臉,“我願意一輩子做你的奴,再也不離開你。”再也不讓他擔心。

  奴?子查赫德詫異地揚眉,卻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她卻歡心雀躍,為他的應允。

  “你怎會寫我們地爾圖人的文字?”他突然想起那讓他無可奈何的白絹留言,一是好奇,一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想她再處於這些日子以來那種歇斯底里的情緒中。而事實是,他自己也是才剛剛從失去她的痛苦恐懼中平靜下來。

  這時的阿蘿再也沒有心思對他隱瞞什麼,於是如實回答:“我自小就學習別族的語言和文字,不只是糙原各民族,還有南邊漢人的文化和語言。”她沒有多說,只因她所學的這一切為的只是一個目的,就是可以隨機應變地周旋於各色人中。

  聞言,子查赫德深邃智慧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異光,摟住阿蘿纖腰的手不自覺地一緊。

  “知否是誰救了我們?”在阿蘿覺察出異常之前,他迅速地轉移了話題。

  阿蘿點了點頭,“他說他叫明昭。”一個不似世間之人的男人,一個似多情卻無情的男人。

  子查赫德微笑,搖頭,“他只是醫治我們。真正將我們從哥戰手中救出來的是那個叫紅柳的獵人和他的狼。”

  第56節:第十章梨花雨(4)

  “咦——”阿蘿頗感意外,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到是他們。這世上哪有這麼巧卻又這麼不合理的事,怎會有人甘冒生命危險救兩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我也想不出他們為什麼要救我們。”子查赫德溫柔地伸手將落在阿蘿頰畔的散發順往耳後,看著她帶著醜陋疤痕的臉,不由為她感到心痛。這兩道疤痕劃上去的時候,必然痛到了極點。想著,他的手不自覺撫了上去。

  阿蘿身子一僵,努力控制住想要躲避的念頭,秀逸的眉卻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起來。

  “很醜,是不是?”她輕輕地問,語氣中隱含著無可奈何的嘆息。可是她心中很明白,若沒有這兩道疤,她必不能與他再次相遇;若沒有這兩道疤,她必不能得他傾心相待;若沒有這兩道疤,她在他心中必然還是那個禍國殃民的女人。只是現在,他是否會因此而嫌棄她?

  子查赫德神色中透露出些微的不悅,放開她,站了起來。

  “若他覺得你丑,你又待如何?”這個時候,明昭清泉般澄澈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阿蘿一怔,看向門口,只見一頭銀髮的他背著一個藥簍,正含笑地站在那裡,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他笑得如此雲淡風輕,但他問的話卻犀利得讓人難以回答。

  “我……”阿蘿惶然無措。

  “是不是要離開他?”明昭隨口接問,狀似無心。

  子查赫德聞言,渾身驀地緊繃,目光沒有看阿蘿,而是落在屋頂一角上正在織網的小蜘蛛上,木無表情。

  離開?阿蘿搖頭,連猶豫也不曾。這樣的痛苦一次還不夠,還要來第二次嗎?

  “子查赫德答應過我,我可以永遠不離開他。”說到此,她抬頭看向子查赫德剛硬的下巴,神情中儘是難以言喻的依戀,“他是一諾千金的男兒,必不會食言。我再不會離開他。”雖然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但她對這一點卻毫不懷疑。

  一抹釋然的笑浮上子查赫德的眼,他收回目光,終於回應阿蘿的注視,“你最好是如此。”不然,他定不會放過她。

  明昭微笑搖頭,為子查赫德的生硬威脅話語。只有他知道這個男人是怎樣地著緊他眼前這個自認為醜陋的女子,誰知出口的竟然是這樣毫不溫柔貼心的話。不過看他的女人似乎也並不介意。

  走進屋子,他放下藥簍,然後漫不經心地道:“我可以為你去掉這兩道疤……”他是個不會吝惜自己醫術的醫者,若能做到的事,一定盡力而為。

  “不要!”

  “不必!”

  奇異地,這一次,阿蘿和子查赫德竟然默契地異口同聲打斷並拒絕他的提議。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別開頭去。

  明昭失笑,不再廢話,轉身悠然而去。

  阿蘿咬住下唇,垂下了頭,心中忐忑不安。子查赫德為什麼不讓她恢復容貌,是他知道什麼了嗎?

  “你在怕什麼?”終於,子查赫德打破了沉默,淡淡地問。到了現在她還在懷疑什麼?深吸一口氣,他努力壓抑瀕臨爆發的脾氣。

  “我……”阿蘿不知該如何回答,想起他對秋晨無戀的態度。可是有的事是不能隱瞞一輩子的,尤其是她的出身來歷。

  是的,當她決定跟他一輩子以後,她還能隱瞞什麼?所以,哪怕他因此而不要她,她也必須告訴他——

  “我是秋晨無戀。”

  秋晨無戀!

  子查赫德閉眼,憶起那個靜坐在梨花樹下的女子,憶起她驚惶失措的神情。原來……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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