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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後,宛陽。

  春天的風沙很大,整個宛陽城都被籠在了一層薄薄的黃霧中,而桃花卻已經開了。從黃土夯築而成的牆頭檐角探出頭來,為荒涼的邊城平添了幾許春意。

  的、的、的……輕緩的馬蹄踏地聲音響起。兩人一馬悠然踱過桃木稀疏的大街,在一家老舊的食館前停下來。店裡立即跑出一個少年,從他們手中牽過馬繩系在一旁的馬樁上。

  走進店中,在一處靠裡面的桌子上坐下。兩人同為青衣,卻一個是嬌媚少婦,一個是英偉漢子,顯然是一對夫婦。

  一鍋熱騰騰的燉羊肉,一盤饃,瞬間便掃去了繞體的春寒。

  並沒有交談,只是偶爾交換下眼神,相視一笑,只是這樣,已經讓人感覺到他們之間所流動的暖暖情意,如同春陽一樣,溫煦了整間食館。

  腳步聲響,一個穿得骯髒破舊的少女從大門走了進來,昏黃的陽光穿透如煙的沙塵灑在她的身後。

  「姑娘,你、你……」開始牽馬的少年急急追了進來。

  「你什麼?怕姑奶奶給不起錢?」少女不耐地打斷少年,碰地一聲,將手中提著的包裹砸在那對夫妻身邊的桌子上,解下身上披的一件破褂子撲撲抖了兩下,立時塵土飛揚,瀰漫了遠近。

  少年避讓不及,嗆了個正著,狂咳起來。那對正在進食的夫妻看著沙塵在眼前飄散,不由相視苦笑。而少女卻已重新披上外褂大搖大擺地坐下,只腳往長凳上一擱,在破成幾塊搭在身上的衣服里摸了半天,最後丟了塊碎銀到桌上。

  「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兩斤醬牛肉。快點快點,姑奶奶餓死了。」她嚷嚷著,形狀粗俗不堪。

  一股長年沒洗澡的惡臭從鄰桌飄過來,那個嬌美的少婦不由蹙了蹙眉,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她身邊的漢子臉上亦露出不悅的表情,唇角抽搐了下,卻最終忍住沒有發作。

  酒肉端了上來,少女用碗斟了,一口氣咕嘟嘟灌了下去,跟喝水似的。那豪爽的模樣立時引起了漢子的好感,他臉上的神色和緩下來。

  少女夾了塊切好的牛肉放到嘴裡,鼓囊囊地嚼著,髒兮兮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在店裡溜了一圈,最後落在身邊這對夫妻身上,眼睛一亮。

  回過頭她在碗裡倒滿酒,從腰中抽出一把精光湛湛的匕首往自己手腕上一划,立時鮮血直冒,點點落進了酒中。看著血絲在澄黃的酒中暈開,她臉上露出滿意的笑,伸指在傷口上畫了幾畫,口中念念有辭,說也奇怪,那血竟然便即止了住。

  做這一切時,她並不避人耳目,看到的人都目瞪口呆起來,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少女卻滿不在乎地端起碗,走到那對夫妻身邊。

  「阿姐,我喜歡你,請你喝酒。」將帶血的酒遞到那個少婦眼前,她笑眯眯地道,髒得幾乎看不清容貌的臉上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

  夫妻倆怔住,同時看著那碗仍飄著血絲的酒,有點莫名其妙。

  「呵呵,沒毒。」少女說著,湊唇在碗中喝了一口,然後又遞到少婦面前。

  「我代……」漢子再不猶豫,就要伸手去接那酒,沒想到被少婦攔住。少婦沒說話,但是眼神堅定。他不由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妻子的堅持,當下也不再阻止。

  站起身,少婦沖少女友善地笑了笑,接過碗,看到碗沿被少女手捏出的指印污跡,她有些哭笑不得,卻仍然一仰頭,將碗中酒喝了個乾淨。

  見狀,少女大悅,一拍少婦的肩膀,哈哈而笑。「好樣的,阿姐。姑奶……我叫阿七,交你這個朋友了。」說著,轉回到自己桌邊,將酒肉一併搬到了兩人桌上。

  見妻子沒事,漢子放下心來。當下竟然和少女你一碗我一碗地豪飲起來。

  席間自我介紹,漢子叫白木,他的妻子叫啞兒,是不會說話的。阿七也不以為意,只是笑嘻嘻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天南海北地瞎扯,一點也沒有女孩子的矜持。

  食畢,阿七拎起自己的重包袱往肩上一搭,「阿姐,大哥,咱們後會有期!」語罷,也不待兩人回答,便大步走出了食店,來去灑脫隨性。

  「阿……七……」身後傳來一聲弱而乾澀的女子叫喚,以及白木驚詫的低呼聲。

  阿七臉上不由露出得意洋洋的笑來。區區巫蠱封音之術,如何難得到她。

  夕陽如血,掛在邊城的天角,風動塵揚,刮落桃花數瓣,阿七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來來往往的牛馬人群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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