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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谷方圓不過里許,谷中稀稀拉拉地長著幾棵野杏,然後是蔥茸的花草。一條淺溪由谷口流入,在低凹處匯成水潭。潭水清澈,可見游魚,到得潭心則成碧綠之色,顯然極深。谷周山峰雖高,但面南的那方卻有一個像被天工劈出來的缺口,不會擋住日頭,因此不致使谷中陰氣過重。

  確定了地方,兩人也不在山中多逗留,回程時順手採摘了些野山菜。此時春末,正是蕨苔香椿等發嫩芽的時節,漫山遍野的都是,兩人摘了滿滿一籃,準備回去用水焯過後,拌起來吃。

  回到借住的草屋時,天色已晚,不遠處的人家屋頂都冒起了輕薄的炊煙。

  在靠近草屋時,燕九突然拉住陰九幽。背後的寒月弓散發出陣陣陰冷焦躁之氣,讓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眼前的草屋如同兩人離去時那樣安靜,屋頂看不到四處可見的炊煙,冷清得近乎詭異。平時這個時候,那對老夫婦已經開始做飯了。

  陰九幽久經沙場,即便沒了武功,對危險的感知卻絲毫沒有退化。眉一擰,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將燕九納於自己的身後,完全忘記自己武功盡失的事。

  燕九一怔,看著他削瘦卻像能撐起整片天的背脊,唇角不由揚了起來,露出一個酸澀中帶著些許甜蜜的笑容,什麼危險都被拋諸在了腦後。

  陰九幽哪裡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將手中竹籃放下,低聲道:「你在這裡,我進去看看。」似乎,鼻中聞到了血腥味。

  燕九哪裡敢讓他冒險,原本抓住他的手不僅沒放開,反而握得更緊。

  「不用。」她說,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然後空著的那隻手從背上取下了寒月弓。「我來!」說著,從陰九幽背後站了出來。

  見狀,陰九幽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一動,抬手阻止了她抽箭的動作,彎腰在腳邊拾起一枚拳頭大小的石頭,遞給她。相較之下,直接投石比拉弓要省下不少力氣。若是以前的他,連石頭都可以省了,隔空揮袖便能將門推開。

  燕九接過,感到石頭上似乎還帶著他手的餘溫,突然間竟有些捨不得扔出去。臉不由因這樣傻氣的念頭而微微一熱,忙功聚右手,揚起,拋出!

  只聽啪的一聲,木門吱呀敞開,原本浮在空氣中若隱若現的血腥味倏濃,屋內靜無人聲。

  出事了!兩人默契地對望一眼,心沉至底,知道那對老夫婦凶多吉少。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本應該就這樣轉身便走,但是若真那樣,只怕永遠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無法預料以後會發生什麼危險。

  「進去看看。」沉吟了一下,燕九道,手再次抓住陰九幽的手。這個時候,無論是讓他獨自前去,還是留在原地,她都不放心,只能將他帶在身邊。

  看著她如同老母雞護著雞崽一樣小心翼翼的神情,陰九幽只覺心口微熱,腳下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如同預料的那樣,屋主夫婦一個倒在灶邊,一個則趴在門口,手往外伸著,顯然是想往外爬。皆是一招斃命,血自他們身下流出,淌得極遠。屋內沒有被翻過的痕跡,顯然不是打劫。

  陰九幽在老頭屍體前蹲下身,將他翻過來,看了一眼傷口。抬頭,看到燕九疑問的目光,只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又起身去看老嫗的屍身。

  「歐陽清。」他低語,「是來找我的。」是鞭傷,一個穿胸而入,一個絞頸而亡,根據勒痕,他能分辨出是歐陽清的金絲鞭。

  「他難道沒死?」燕九驚問。她一直以為,他既然活著,那麼歐陽清自然是死了的。

  陰九幽搖頭。

  除夕宛陽一戰,他放了歐陽清,不是因為什麼慈悲之心,只是覺得這個人若真死了,他的前半生恐怕真要變成幻夢一場,連自己都分不清是否真正走過這麼一遭。

  太空也容易入魔。了塵如此說。於是他在拋下一切的時候,仍為自己留下了一點掛礙,如燕九,再如指不定什麼時候會來找他報仇的歐陽清。

  如今,那個人真的找來了。

  門突然像是被什麼牽引著一樣哐當一聲關上,然後屋頂上傳來嘭嘭的響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上面。片刻後,一股煙味竄入兩人鼻中。

  有人放火。陰九幽心中明了的同時,燕九已經拉著他往門外跑去。

  「不能走正門。」即使到了此刻,他依然冷靜如常。

  對方既然投火,自然是想將他們困死於這屋內,門外定然早已有了防備,此時衝出,無異於自投羅網。

  燕九反應也是極快,聞言只是稍頓,便改向內跑。她記得,主屋的臥室有一口窗子。

  草屋著火,燒起來極快,火勢不片刻便蔓延到了兩邊側屋,燒斷的木頭以及燃著的草束從屋頂掉落,數次都被燕九用弓給掃開了。屋內煙霧瀰漫,嗆得人連眼睛也睜不開。

  若是知道會牽累到她,當時他必然不會放過歐陽清。看著身子笨重的燕九一邊護著自己,一邊去搗緊閉的窗子,陰九幽腦子裡浮起這個念頭。

  他終究學佛不久,脾性改變不大,平日只是斂了戾氣,此時遭遇危險,本性自然而然便露了出來。

  趁燕九砸窗的時候,他脫了外衣裹住手,然後撿起一根正在燃燒的斷木,推開她,將斷木插進被砸出一個窟窿的窗口使勁一攪,整個窗子立即報銷,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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