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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兩人避雨的石縫,想起他之前的吩咐,不想再惹他生氣,燕九在外面停了下來。
「陰、陰……殿下,我給你帶水來了。」發現自己還是沒勇氣再直呼他的名字,燕九有些懊惱地踢了下面前的山石。
沙沙——
一條黑乎乎的小蛇從她腳邊爬過,然後鑽進了枯落的竹葉下面。
裡面沒有回應。
燕九秀眉微微皺了起來,忍不住又開口問了聲。
「殿下,我能進去嗎?」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聽到陰九幽的回答,燕九漸漸感到有些不安。是不是走了?這個念頭剛剛冒起,她人已旋風般地沖了進去,直到看到挨著山壁而坐的身影,提到喉嚨眼的心才重重落下。
「那個,我以為……」剎住莽撞的沖勢,她有些窘迫地想解釋點什麼,心中快速做好應付他怒氣的準備。
出乎意料的是陰九幽并沒有任何反應,仍然閉著眼,一動也不動。
是睡著了吧。許久之後,燕九緩緩鬆了口氣,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將裝水的竹筒放在他手邊,正要起身,目光突然頓住。
那手……
地上有暗黑的血跡,還有刨抓過的痕跡。
她咬住下唇,控制住自己發抖的手,輕輕探到陰九幽的鼻下。
有呼吸。在得到這項認知的時候,燕九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整個人癱坐在陰九幽的面前,後怕的眼淚一滴滴無聲地掉落在撐著地的手背上。
「你靠這麼近做什麼?」不知何時,陰九幽張開了眼,語氣有些不善,掩蓋了其中的虛弱。
燕九身體一震,驚喜地抬起眼,「你醒了?」
她雙眼紅通通的,眼睫上還掛著亮閃閃的淚珠,陰九幽鳳眸微眯,神色古怪。
「你哭什麼?誰欺負你了?」
「沒……我才沒哭。」燕九赫然反應過來,登時鬧了個面紅耳赤,胡亂抬袖蹭掉眼淚,眼神遊移,不知道該落在哪裡才好。
陰九幽精神有些不濟,聞言只是笑了笑,並沒繼續追問。
燕九為了免去尷尬,趕緊將帶回來的水遞到他面前,「你喝點水吧。」
陰九幽嗯了聲,垂下眼,卻並沒伸手去接。
燕九微愕,手伸著不是,縮回也不是,好在她也是心思敏銳之人,隨即想到他可能是沒有力氣。當下心怦怦跳將起來,仿如打雷一般。
「我、我抬著你喝。」她鼓起勇氣說,聲音微微發顫,不等陰九幽回應,便跪了起來,將竹筒送到他唇邊。
似乎沒察覺到她的羞澀,陰九幽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水,感覺好多了,這才揚起眼。
「我衣服掛破了,給我補補。」他開口,語氣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好。」燕九應得也順當,將嬰孩放到一旁,直到從衣裳內袋中摸出針線才反應過來兩人這樣的對答真有些像老夫老妻,原本就沒降溫的臉不由更燙了。
掛破的地方是袖子和下擺,陰九幽不肯脫衣服,燕九也不勉強,就在他身上縫補起來。
第七章 別喜歡他(1)
「你……你身上的毒要不要緊?」給線頭打結,對齊破損之處,縫合,燕九手上嫻熟地穿針引線,垂著頭,狀似隨口問,其實兩隻耳朵都豎了起來等他的回答。
定定看著在眼皮下晃動的黑黑後腦勺,好半會兒,直到那縫補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的時候,陰九幽才緩緩開口:「無妨。」
然後,那雙仍殘留著浮腫的手如蒙大赦一般,再次恢復了麻利。將這細微的變化盡數看在眼裡,陰九幽臉上不見半分得意欣喜。
「你喜歡我!」突兀地,他冒出這麼一句話。
燕九手一滑,針扎在了手指上。
「啊!」她輕呼,趕緊將冒血的手指含進嘴裡,垂著眼睛,有些心慌意亂。如果還是之前的陰九幽說這句話,她一定會毫不客氣地叱之以鼻,但是在陰極皇的面前,卻越來越放不開。何況,他還說中了她的心思。
看到她連耳根子都紅透了,陰九幽神色間透出些許疲憊。
「別喜歡我。」他說。燕九錯愕地抬起眼時,他已闔上了雙目,顯然不打算再多說什麼。
燕九將手指從口中拿出,沒有說話,繼續為他縫補袖子。山縫中一瞬間變得安靜無比。太陽落到了山峰的另一面,時間尚早,但是谷中卻已被暮色的清幽給籠罩住。
縫完,打結,咬斷線,燕九沒有繼續為陰九幽縫補衣擺,而是停了下來,像是在想什麼。
「我的簫掉了。」良久,她開口,說出的卻是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殿下,你什麼時候把寒月弓還給我。」
陰九幽眉峰微動,眼睛仍然閉著。
「要拿回寒月弓不是不可能。」他淡淡道,用的是談交易的語氣。「只要你將黑宇殿的機關設置圖畫給我,寒月弓馬上物歸原主。」
此話一出,燕九才恍然想起一個一直被忽略了的問題,那就是陰極皇和她的恩怨不僅僅是私人的,還事關著黑宇殿和女兒樓。
「不可能。」她冷聲應,伸手抱起睡在一邊的嬰孩,退到山縫邊緣。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她早該趁著這難得的機會逃離,而不是還傻傻地被他當奴才使。此念一起,便像春天發了芽的野草一樣,越來越難以遏制其蓬勃成長。
「隨你。」陰九幽無可無不可地笑笑,顯然對這樣的結果並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