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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東臨侯府的銜思閣里,秦晚馥和阿凝歪在榻上,她手裡拿了一疊子畫紙,散得整個榻上都是,其中一張剛好蓋住了阿凝的小臉。

  “哎,到底哪個是我的良人呢!”馥兒長吁短嘆的,對著一疊子江南各種才子公子的畫像默默無語。

  秦海晏倒是真疼這女兒,以他太子太保的身份,秦晚馥嫁到江南去,無論嫁到哪家,都是下嫁,秦海晏便讓人畫了許多畫像,另註上家世背景,給馥兒挑選。

  阿凝陪著她挑了許久,這會兒累得眯著眼睛小憩,一身煙粉色撒花的絲綢襦裙,絲滑柔軟的料子將她側躺的身形勾勒地曲線畢露。

  馥兒瞧了眼,吞了下口水,又低了眼瞧了下自己只微微隆起的胸口,暗道,不曉得阿凝是怎麼長的。

  阿凝伸手把蓋在臉上的畫像拿下來看,忽然眼前一亮,“哎!你看,這個好像不錯。”

  畫中男子生得儀表堂堂,清貴中帶著幾分書卷氣。

  阿凝念道:“岳州袁欽,字子晦,景元三十五年進士。進士好呀,以後多半可以進京做官,你就可以回京城了。”

  秦晚馥也有些意動,“生得倒是不錯。”

  “岳州的袁府,好像就是前朝宰相袁銘揚的府邸呢!那也是世代。”阿凝又道。

  秦晚馥點點頭,捧著畫像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留著給爹爹看。”

  阿凝又提醒道:“雖然面兒上瞧著不錯,但還是要仔細考量一番。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太多了。”

  阿凝希望馥兒能有一個好歸宿。

  ☆、第57章 蓼香汀

  自從積雲山之後,阿凝還是和過去一樣,定時去林夕別院學畫。林夕別院的杏花同往年一樣好,兩個人畫畫之餘,偶爾也在杏花林中喝茶下棋,伴著香風微熏,粉瓣輕揚,實在美妙。

  當然,阿凝覺得,對面男子生得好看,是這境界美妙的根本原因。

  收拾好畫像的秦晚馥瞧著阿凝怔怔出神,唇間若有似無的有一抹笑,一雙眼水燦燦的十分沉靜,卻不知在想什麼。

  阿凝覺察到她的視線,回過了神,雙頰上泛著兩抹紅暈。

  她咳了一聲,掩飾了下唇角的笑意,“你看我幹嘛?”

  “是看你在傻笑,覺得奇怪而已。”秦晚馥說著,卻沒繼續深究,反而躺倒榻上道:“我這是在賭博吧?憑一張畫像,一個背景,就定了自己的終生。”

  人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她們這個年紀的姑娘,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阿凝道:“你這兒有畫像就不錯了。天下多少女子是見都沒見過面兒就嫁過去的。”頓了頓,又道:“秦大人定了出京的日子沒有?”

  “我爹爹定了五月初一動身。可我想趕完上京城的熱鬧再走。鄭王和宣王都快要大婚了,據說皇子親王大婚,喜錢要沿著上京城灑好多圈的。我想看一看。”

  阿凝笑道:“你自己都快嫁人了,還想著看別人的大婚。”

  秦晚馥道:“我其實最想看你的大婚。不知什麼人,才能把你這等大美人娶回府去。”

  聞言,不知怎的,阿凝腦海里就浮現起趙琰一身紅衣來娶她的模樣,又鬧了個大紅臉,嗔道:“去你的!”

  兩個人鬧了一陣,都各自擁著被子睡了。阿凝的心裡卻跟抹了蜜似的,甜得有些睡不著,思緒浮想聯翩。

  他穿白色衣裳時總有幾分清雋仙氣,穿別的顏色就顯得英俊沉斂,卻沒見過他穿紅色的模樣……

  然後,她天生就比較現實,雖然最近和祈王殿下頗有些情投意合,可也愈發提醒自己,那個人背景的複雜。她雖然有些小聰明,跟他比卻差得遠了,所以她永遠也掌控不了他的心思,他卻總能把她猜透。

  若真嫁給他……和秦晚馥一樣,也是賭吧。世間情誼,除了割不斷的血脈親情外,還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呢?

  不管如何,她總要努力讓自己的勝算更足些。

  忽然想起今夜的藥還沒用,便又悄悄爬起床來,輕手輕腳地拿了藥躲去浴池那邊。把身上的鵝黃色小衣和粉色撒花綾褲盡數退去,她對著巨大的銅鏡,將藥膏子塗抹在身上“要害之處”,塗完後晃瞧了鏡中人一眼,只見粉面含春,眸光帶水,至於下面的身子……她滿臉通紅,趕緊穿上衣裳,回去睡了。

  馥兒已經睡熟,阿凝心下鬆口氣,這……真跟做賊似的。

  一時又覺得羞恥,她年紀還小,就這樣勤快地保養,身上沒有一寸不光鮮柔嫩,沒有一處不清香細滑,紅色的三點更是如花瓣般粉紅漂亮。過去她是不懂,如今在馥兒的帶動下看了幾本講些男/歡女/愛的閒書,多少開化了些。她心中某個角落不得不承認……自己做這些說到底就是為了吸引某位殿下吧。

  阿凝把頭縮進被子裡,再也不敢去想他那張俊美又溫柔的臉了。

  她也曾想送些藥膏給馥兒的,但是猶豫幾回,終究羞於開口,她想,日後在信裡面跟她說好了。

  秦晚馥倒是想拖一拖再南下,可江南秦家很快傳來消息,說老太太病了,希望已經卸任的秦大人能早些回去。她終究還是沒能見識到幾位王爺的大婚。

  秦晚馥出京那日,阿凝特意去送了她。

  京城外的綠柳正是濃蔭一片。天高雲淡,和風細細,阿凝一身素白色底子繡桃花簇簇的褙子,外罩一件天藍色緞面斗篷,立在高大的柳樹下。輕揚的柳絮飛起,遮住了她半個纖細的身子。

  馬車裡的秦晚馥探頭出去遠遠瞧著,眼帘里的人影越來越模糊,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就流下來了。

  “姑娘,日後定有機會和榮六姑娘再見的。”凌霜給她遞了帕子,輕聲道。

  秦晚馥沉默不語。她傷心的不止是和阿凝的分別,更是和少女的天真浪漫的訣別。以後,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她無話不談的,她面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以及關於姻緣的宿命的安排。

  阿凝目送著秦府的馬車消失在官道盡頭,才對身後的錦青道:“我們也回府吧。”

  告別了馥兒,她心裡自然也難過。但她卻比馥兒樂觀許多,又不是天人永隔,若有這個想法,日後總能見面的。

  誰知回到府里,就看見礙眼的人。

  蓼香汀旁,綠樹濃蔭、花枝繁複、水流潺潺,水中還有新放進去的紅鯉,在清澈溪水中遊玩嬉戲,好不快活。

  汀邊置了一副紫檀木雕花嵌大理石的圓桌和幾把配套的椅子,椅子上墊了一層薄薄的青翠色撒花的緞面軟墊。四把椅子上,如今正坐了老太太、姜氏還有詹氏。

  三個人微笑談論著什麼,好一個“和諧”的畫面。阿凝心中暗道。

  最近姜氏的病也好了許多,時常能出來園子走走,阿凝便特地命人在蓼香汀邊置了這套桌椅,供她歇息。一場大病,讓姜氏的容貌和氣色都大不如前。過去她和詹氏站在一起時,是平分秋色,如今卻高下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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