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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連接內外間的軟綢帘子,他看見阿凝一身松花色繡折枝桃花嵌金絲暗紋絲緞襦裙,坐在南窗榻上朝外看著,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腳步聲,她轉身一看,眸中閃過驚喜,“殿下終於回來了。”

  “你在等我?”趙琰道。

  阿凝道:“我想跟殿下告別。”

  她走到他面前,神情十分鄭重。

  窗外有夜風呼嘯聲,上京城冬日的風總是凜冽強勁的,打在窗門上發出聲響。

  室內卻溫暖如春,寧蘇香一直點著,泛著清淡好聞的馨香。

  趙琰看她半晌,若非憐她想念家人,他也不會讓薛臨澗對她說可以回府了的話。他原本是想等她過完生辰再放她走的。一時又覺得自己太過自私。

  趙琰隨意找了把楠木扶手椅坐下,一時沉默下來。

  阿凝忽然道:“殿下,我也想跟您學畫,可以麼?”

  阿凝是真心實意想要好好學習的,並沒有別的“歪念頭”。可這話聽在趙琰耳里,可不是這麼回事兒了。男子有些疏冷的眸光瞬間就帶了幾分亮,他淡笑著看阿凝,心裡那叫一個熨帖。

  阿凝道:“當然如果殿下不願意的話……”

  “你的束脩呢?”他淡笑道。

  阿凝一愣,“束……束脩?”

  “既然是拜先生,不應該送些束脩麼?”趙琰淡淡道。

  阿凝想了想,為難道:“我現在身上也沒銀子。待我回府後,稟明我爹娘,再送給殿下如何?”

  男子挑了挑眉,“你以為我缺那點銀子?”

  阿凝:“那殿下的意思是?”

  他的視線往下,落到阿凝腰間系的那塊羊脂玉佩上,“這個,給我當束脩就行。”

  阿凝有點不情願,“這……待我回府,送點別的給殿下成麼?一定比這個稀罕。”

  趙琰就閒閒靠在椅子上看她,眸中清清冷冷的。

  阿凝如今曉得,這就是祈王殿下已經開始不高興了的意思。她猶自掙扎道:“這原是六殿下送我的。再轉贈給您,似乎不妥吧。”

  “既然送給了你,那就是你的東西。現在你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個,我就要這個。”趙琰道。

  阿凝只得把那玉佩解下來,遞給趙琰。

  趙琰滿意了,他又站起身,朝外面的陳勻遞去一個眼色。過不久,陳勻便捧了個白底藍畫的古樸小瓶子來。

  “你既然是我的學生了,那我也送你一樣東西吧。”

  阿凝接過來一看,驚喜地瞪大了雙眼,“這是……解藥丸子?”

  “全送給你了。”趙琰大方道,“這次神醫給你解毒,你原先中的毒也陰差陽錯解得差不多了,這丸子……用不用都隨你開心。”

  什麼叫隨我開心……阿凝追問道:“你給我吃的□□當真解了?我不用每月吃解藥了。”

  趙琰點頭,又低頭瞟了一眼她嬌俏的身形,淡淡道:“話雖如此,但再吃些丸子,總是更穩當些。”

  阿凝高興地點點頭,“理當如此。”

  ☆、第32章 紛雪樓(二)

  紛雪樓的這些日子裡,阿凝覺得自己簡直像只嬌養的金絲雀。

  衣櫃裡無數新制的衣裳,都是名貴絲綢錦緞,吃食呢,是由薛林澗根據她的身體狀況以及喜好的口味配置而成,屋裡有輿情寄意的七弦瑤琴,書房中有供她消遣的各種書籍,偶爾與染月描紅刺繡,偶爾與祈王殿下下棋論畫。

  除了太過孤單、思念家人之外,實在沒有任何不舒心的。阿凝這幾日對鏡自照,確定並沒變胖才放心。

  別說胖了,她這一番折騰,一張臉比之前還瘦了些,身子也抽高了些,如今站著同趙琰說話,已經不用仰著頭了。

  她將寶貴的小瓶子收進自己的包袱里,轉身時,隔著帘子,看見趙琰低頭喝茶的側臉,男子纖長的眼睫在燭火照耀下愈顯濃密,掩下一雙清雋的眸子,透著幾分清冷寥落。

  她忽然想起前幾日她提出要回府時,他在雪幕中離去的背影。沉默良久,走出去問道:“殿下,您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也會盡力幫的。”

  記得第一回在方鑒樓,她也這樣同他說過。他那時候瞧不上她的能耐。可現在不同,阿凝仔細思量,祈王殿下為她解毒,又給她白吃白住的,怎麼可能會沒所求?

  但到現在,他都沒提出過。她都有些忐忑了。

  趙琰放下茶杯,大約料到幾分她的想法,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他的確是有所求,但所求的……現在還不能說破,她現在根本什麼都不懂。

  “你只要記得,我對你的好就行了。”男子淡淡道。

  阿凝心裡卻是一沉——這是,要記一筆人情債的意思麼?殊不知,世上就是人情債最難還。話說回來,人家於她的恩情實在太大,莫說人情債了,就是要她以身相許什麼的,也不算過分。

  阿凝不知自己緣何會想到以身相許這個詞兒來,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又在想什麼?”趙琰淡笑道,人說燈下看美人更美,的確如此。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她白皙至透明的耳,那裡此時泛著幾分櫻花粉紅。

  阿凝抬眼道:“這裡……應該是殿下名下的哪處別院吧?”從那個書房就能看出來,那裡是趙琰的地方,同他本人一樣,清雅幽靜。

  趙琰笑了一下,“不管這裡是哪兒,你出去後應該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吧?”

  阿凝點點頭,就看見男子站起了身。

  “你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東臨侯府。”

  外面的風雪正盛,屋門一推開,湧進了許多雪粒子,趙琰出門時,阿凝竟然急中生智地給他遞了下斗篷,一路小跑的殷勤模樣,險些讓男子捨不得走。

  阿凝是覺得,大恩不言謝,但對人家尊敬一些總是要的。但她沒想過,自己這動作,多像一個送夫君出門的小妻子。

  因為她這一遞,趙琰回到清筠林後許久,嘴角都是翹起的。

  這段時間,他都住在清筠林。陸青山已經等在那裡,“殿下,西北邊和南邊都來了信兒。”他將尚泛著寒意的信封呈給趙琰,趙琰一邊接過信,一邊把手裡的那塊羊脂玉佩丟給陸青山。

  “把它扔了。”

  “是。”

  趙琰看過信件,微微思忖了會兒,讓陳勻備筆墨準備回信。忙完這些,又與幾位幕僚議事,待全部結束時,已過了三更。

  月色初升,紛雪樓前的梅雪之境在月下別有一番韻致。他穿過梅林,走進主屋,踏進溫暖如春的內室中。

  他有點不甘心就這樣白白把她放走。她的命是他救的,他為她做了那麼多,結果她什麼都不知道。

  立在紗帳前良久,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起身到桌案前寫下一紙證明,然後走到榻邊,將阿凝放在被沿處的手指輕輕握著,沾了硃砂,往紙上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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