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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還瀰漫著濃郁的殘香,她從來就不用這種東西,是誰擅自點燃的呢?

  她默默地看著哭得昏天暗地的珠玉,心裡卻十分平靜,連她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因為她再也沒有感覺到從前的心痛,也沒有一絲一毫殘留的憐惜——她自問已經仁至義盡,是珠玉執意如此。

  一個人無條件地對另一個人再好,也總要對方領情才是,若是對方不領情,日子長了,又有誰熬得下去呢?

  好心當成驢肝肺,大抵也就是這麼回事了。

  容真忽然有些疲倦,轉過頭去對顧淵道,“皇上若是信得過嬪妾,此事就交給嬪妾來處理吧,珠玉是嬪妾宮裡的人,嬪妾也應該對您有個交代。皇上還要早朝,今日嬪妾本來是打算親自伺候您更衣的,但眼下……也用不著了,您還是先走吧,晚些時候,嬪妾親自來和您請罪。”

  她神情極淺極淡,看不出半點悲傷的影子,顧淵定神看了看她的眼睛,這才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再也沒有看珠玉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偏殿的門輕輕合上,屋內終於只剩下容真和珠玉二人。

  珠玉的心隨著顧淵毫無留戀的離開涼了半截,她一直以為,哪怕他心裡只有容真一人,也總歸是對她有那麼些好感的。

  那日清晨為他更衣時,他溫柔的嗓音還迴響在耳邊,“不用急,慢慢來。”

  為他洗漱時,她端著銅盆跪在他跟前,而他那樣矜貴地低下頭來,映入眼帘的是他沾染了些許水珠的潤澤嘴唇。

  他是那麼不同,帶著些許懶散的笑意對她說,“這些事情以後交給別的人做就行。”

  她就這樣一點一點迷失在他無意之中流露出的溫和里,一個人編織了一場完美的夢境,可是眼下,他毫無留戀地轉身就走,把她留在這個偏殿裡,留在傅容真面前,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她的眼淚本來對著他的離去而荒蕪了,可是眼下又流了出來,不再是做戲,而是真實的悲苦。

  容真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看著她這樣默默的哭著,卻只是不帶感情地問了句,“值得麼。”

  珠玉起頭來對她冷笑,“值不值得與你何干?這下子,你開心了?”

  “我開心?”容真淡淡地重複著她的話,“你愛他是你的事,他不要你是他的事,你說得對,這與我何干?我又為何要開心?”

  她的表情淡漠而疏離,再不像是從前的那個她,從前的她,不論對誰冷漠,也不會是對自己……珠玉倏地愣住了。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一開始,我怨我自己忽略了你,不關心你的感受,什麼事情都瞞著你,所以才讓你離我越來越遠,甚至產生了怨恨之心。”容真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不帶感情,只是陳述事實,“可是後來我想通了,事實上,這並不只是我一個人的錯。若我是你,就算你瞞著我,疏遠我,我也會告訴自己,你是為我好——這並不是件難事,不是麼,只要稍微想想,都能明白對方疏遠自己的意圖,宮中這樣險惡,能平平安安出去有什麼不好的?我自問從頭到尾都在為你綢繆,可是你卻與我漸行漸遠,你怨我欺你瞞你,怨我害死長順,怨我將你送回尚食局,怨我害你病得住進了凌芳閣……你怨我那麼多,好似我對你做盡了這世間最歹毒的事,可是你捫心自問,事實真的如此麼?”

  珠玉張著嘴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容真低下頭去平靜地看著她,“是我錯了,我以為我有了今天,只要將你接來我身邊,與你分享我擁有的一切,這就足夠了,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對你來說遠遠不夠。”

  “在宮裡這麼多年,早就看過姐妹離心、朋友反目的場景,可是我偏偏不信邪,自以為是地相信我們是親人,不會走到那一步。可是珠玉,你問問你自己,從哪一天開始對我心懷怨恨了呢?真的只是因為我疏遠了你,只是因為長順因我而死麼?”

  珠玉渾身一顫。

  她一直告訴自己,是容真對不起她在先,登上主子之位以後,就再也不把她當姐妹,處處瞞著她,再也不與她交心,可是如今容真這樣一反問,她才不得不面對心裡早就清楚卻一直不肯承認的事實。

  她嫉妒容真,從容真在尚食局時開始,她一直嫉妒著容真不費力氣就能得到姑姑的關愛,得到長順的喜歡,得到周圍很多人的青睞。

  容真生得美,脾氣好,做事情細心沉穩,又不計較,她不懂為什麼天下人好像都喜歡容真,而她那樣努力,卻什麼都得不到。

  後來容真當上了主子,平步青雲,錦衣玉食。她的羨慕在看到那個天下間最俊雅睿智的男子也傾心於容真時徹底爆發了,不,不僅僅是羨慕,更是嫉妒,嫉恨。

  那樣的溫柔寵溺,那樣的縱容神情,是她渴望一輩子也難以得到的。

  容真靜靜地看著她,忽然意識到,原來當一個人累極之後,再深厚的感情也變得不那麼深厚了。

  她說,“是我傻了,自小長在宮中,見慣人心,卻依舊學不會放手。”

  眼看著兩個人早已不復當初的模樣,又何苦執著地自欺欺人呢?

  珠玉怔怔地抬起頭來看著她平靜得有些可怕的臉,然後聽見她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問自己,“這是我最後一次把你當做昔日的陳珠玉了,看在我們昔日的情分上,我給你兩個選擇,你是離開皇宮,還是堅持留下來?”

  珠玉忽地笑出聲來,然後直勾勾地看著她,“離開皇宮?我做了這麼多,你以為我還能心甘情願離開皇宮?”

  她就是死,也要死得心服口服,哪怕用盡手段留在宮裡也博不到他的矚目,也絕對不會就這麼出宮去!

  容真看她良久,才點點頭,“就當我幫你最後一次,從今往後,你我再不是昔日的姐妹。”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誰說朕被玷污了?朕身心純潔!

  今日三更,這是第一更存稿君,中午十二點見~

  容真不會再心軟的,大家放心~

  ☆、第73章。反擊二

  第七十三章

  那日下午,容真在得了顧淵的首肯後,終於再一次踏進了宣明殿。

  那裡的一切擺設都未曾變過,簡簡單單,素雅大氣,顧淵坐在書桌後批著摺子,和往日一模一樣,也令容真很輕易地就回想起曾經在御前伺候的日子。

  鄭安替她關好了門,於是殿內陷入一片岑寂,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喊了句“皇上”。

  顧淵“嗯”了一聲,沒抬頭,繼續批摺子,眉頭微皺,顯然是看到什麼令人頭疼的東西了,而容真也不說話,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打擾他,索性拿起研石為他研墨。

  時光無限拉長,顧淵終於放下那個摺子後,閉眼揉了揉鼻樑,再睜眼時,一杯熱茶擺在面前,那隻素白皓腕安安靜靜地捧著茶,手的主人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的陪著他。

  他順著那隻手看過去,容真朝他笑著,笑容淺淺淡淡的,因為背對窗戶而融化在一片模糊的光暈里。

  他接過茶來喝了一口,花茶清香,暖意融融,頓時消解了方才批摺子的煩躁——陸承風難得呈上的摺子里巨細靡遺地披露了沈太傅與沐青卓私下爭鬥的罪狀,他們不僅在朝堂上斗,朝堂下斗得更厲害。一個負責興修江南水利,另一個就在江南大力打擊私鹽,弄得沿岸民不聊生,雞飛狗跳。

  私鹽這種事情素來是朝廷嚴厲打擊的,因為官鹽價格昂貴,所以沿岸就出現了很多私自打撈河鹽曬乾了販賣的百姓,而這種河鹽雖然粗糙,但勝在價格低廉,深受百姓喜歡。而當大家都對私鹽趨之若鶩的時候,朝廷就會蒙受很大損失,因此不管什麼時候,私鹽都是明令禁止的。

  但打擊私鹽也得挑對時候,偏生在修建堤壩需要官民齊心之時發生這種事,叫百姓怎麼安心幫助官府興修水利呢?

  兩個人只顧著攪黃對方的進程,完全不顧百姓感受,顧淵心頭火起。

  容真掃了眼那摺子,看到結尾處的印章時,全身猛地一顫。

  陸承風!

  心下千迴百轉,她走到顧淵身後,輕輕地伸手環住他,然後替他按揉著太陽穴,一點一點消除他的疲憊。

  “皇上可有煩心事?”她低低地問他,手指慢慢滑到他的眉心處,感覺到那處小小的紋路,然後輕輕地幫他撫平。

  顧淵頓了頓,像是躊躇了片刻該不該說,最後還是笑了笑,“皇宮就沒有一處安靜的地方,朕的妃嬪們為了爭寵總有那麼多么蛾子,而朕的臣子們為了爭權奪勢,也一樣不擇手段。”

  “金科狀元陸承風?”她盯著摺子,輕輕地重複著那個名字,“看來是他惹得皇上不開心了。”

  “並非如此,他只是遞了摺子上來,揭露了其他人的罪行。”顧淵輕描淡寫地說,然後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不要繞圈子了,珠玉的事情,處理的怎樣了?”

  容真眼神一暗,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半晌才說,“嬪妾希望——”

  她停在那裡,顧淵沿著她的話問下去,“希望什麼?”

  “希望皇上能冊封她,給她個名分。”

  她平靜的聲音在顧淵心裡投下一塊巨石,頓時驚濤駭浪滾滾而來。顧淵面色一變,眼神驟然冷卻下來,“你說什麼?”

  她竟然有膽子說出這種話?

  希望他冊封珠玉!

  怒氣以驚人的速度席捲而來,顧淵一把拉住她的手,倏地站起身來,與她面對面地站著,眼神冷得可怕。

  容真的手腕被他重重捏在手裡,這一刻才知道,原來看似溫潤如玉的皇帝力氣竟然這樣驚人,他平常總是如沐春風地笑著,其實骨子裡仍舊是個強悍霸道的帝王。

  她忙伸手捧住他的面頰,“皇上您別急,先聽我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他被她氣得夠嗆,那麼從容鎮定的一個人竟然像個氣急敗壞的孩子一樣把她的手甩開,“你就是這麼對朕的?朕給你權利決定她的事情,你竟然自作主張把她送到朕的後宮裡來,果然是情深意重的好姐妹啊!朕真當真是比不上陳珠玉的一根汗毛!”

  他怒極了,說出來的話卻又令人想笑,堂堂皇帝,居然拿自己跟一個宮女的汗毛相比,這是什麼理?

  容真又哭又笑的,趕忙拉住他的手,“皇上您誤會了,嬪妾不是要您真的接受她!就是您願意,嬪妾也不願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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