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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淵也不說話,只是唇角抿得越發緊了,不待人開門,自己就推門進去,朝著寢宮的方向疾步走去。

  這段時期以來容真的身子一直不好,可是這一次,因為心力交瘁、晴天霹靂,她徹徹底底地暈倒了。顧淵踏進寢宮之時,幾名太醫已經把好了脈,正湊在一起商量對策,見皇上來了,都忙著行禮,卻被顧淵一揮手就阻止了,“免禮,容婉儀怎麼樣了?”

  如今容真在宮裡的地位有目共睹,因此聽著這段時間身子骨一直就不好的容婉儀又病倒了,院判大人都親自來了。三人對視了一眼,由院判說道,“回皇上,容婉儀是痛急攻心,加之身子虛弱,因此才一口氣沒喘上來,堵在心口,鬱結交加。”

  “可有大礙?”

  “好生疏導疏導,應該沒有大礙。”院判遲疑道,“這些日子容婉儀也在進補,因此身子也比前段時間好了很多,只要不再受刺激,心口不堵了,也不會有什麼事。”

  顧淵淡淡地說,“應該?朕不要應該,容婉儀必須立刻好起來。”

  聲音乾淨利落,不帶一點多餘的情緒,卻明明白白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三位太醫都默默地低下頭去,院判也禁不住出了點汗,眼下病人是因為心情沉痛才病倒的,他們這些人只能治標無法治本,還真是有些為難。

  但皇上有令,他們也只能照做,當下沉聲道,“臣等遵旨。”

  太醫走後,顧淵在床邊坐了下來,低頭看著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是真的很痛,就連昏睡之中也眉頭緊蹙,好似心中真的只有無限悲苦。

  想一想,皇宮帶給她的一切都似乎太沉重太沉重,自從陷入這個漩渦,她就只能身不由己,就連仰慕他的心都必須卑微地揣在懷裡,不外露,不貪心。

  他遲疑著伸出手去觸到了她的臉,溫潤的肌膚如同她這個人一樣,柔軟美好,除卻面頰有些消瘦,不若從前那般飽滿。

  容真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閉著眼,整個人像是一片孱弱的雪花,隨時隨地會融化掉。

  顧淵的心裡湧上一丁點憐惜,然後像是化開的蜂蜜一般蔓延開來,最後柔軟地覆蓋住了整顆心。

  不過是個愛他敬他的女人,先後失去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可是前一次是因為她不過是個普通宮女,他沒有任何理由打破自己的計劃去幫她;而這一次,她卻是他的女人。

  上一次的痛苦對她來說已經是個非常大的打擊了,如今的他只想保護她。

  他朝閒雲吩咐道,“叫鄭安進來。”

  於是鄭安亦步亦趨地跑了進來,“皇上有何吩咐?”

  “把那太監先抬去好生安放,莫要亂動。”

  鄭安一愣,宮中的太監死了素來都是直接拉去葬了,怎的皇上還要他好生安放?

  顧淵看了他一眼,也知道這樣做與規矩不符,但仍是說,“照朕說的去做,一切等容婉儀醒了再說。”

  睜開眼來時,窗外仍在飄雪。

  容真費力地找回焦距,卻看見上方那張略顯疲憊的面容,那男人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淤青,眉心輕微蹙起,顯露出眉宇之間那道深刻的紋路來。

  她有那麼一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這裡,又為什麼會和他保持這樣親密的姿態——顧淵坐在床上,而她枕在他的腿上,兩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肩,好像要把她就此揉進懷裡。

  她的眼神渙散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回了意識,想起了昏倒前的最後一幕,眼神瞬間暗了下去。

  長順呢,他在哪裡?

  她把禁錮住自己的雙臂推開,然後掙扎著坐起身來穿鞋,這點動靜很快驚醒了淺眠中的顧淵,他伸手一拉,尚在穿鞋的人又重新倒入他的懷裡。

  “你要做什麼?”帶著點無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甚至能感覺到從他胸膛傳來的震動。

  她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幾乎是機械地答道,“我要去找長順。”

  沒了禮節,沒了理智,她像個木頭人一樣安安靜靜地對他說著“我”,好像壓根不在意眼前的人是誰。

  這樣的人令顧淵有些怔忡,卻只是抬起她的下巴打量著,然後輕而易舉發現了她的隱忍和絕望。

  容真死死咬著下唇,眼裡一滴淚都沒有,反而是一片死寂,灰濛濛的看不見曙光。

  顧淵眼眸一沉,“張嘴。”

  她好似未聞,一動不動。

  “朕叫你張嘴。”他的聲音沉下來幾分,帶著命令的口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容真仍舊是個木頭人。

  腦子裡一遍一遍閃現著與長順一同度過的深宮時光,他見證了她的成長,她也同樣看著他長大。都是在最稚嫩的年紀就進了宮,所以在這宮裡朝夕相處了整整九年的人,就成了最親最愛的親人,無關血緣,無關名義。

  可是如今,在她的親人都死光了以後,這個弟弟一樣的存在也消失了。

  心裡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肉,血淋淋的疼痛難忍。

  她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是多麼興奮地幻想著出宮和妹妹見面的日子,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好像生命里最大的期待終於得以成真。

  可是離下元節只有五天了,離他期盼已久的日子只有五天了,他卻就這樣一睡不起,永久地沉寂在了她的生命里。

  他疼愛的妹妹,他憧憬的生活,他以為終於苦盡甘來的好日子,統統成了再也到不了的永遠。

  心裡某個角落忽然湧起一陣莫大的恐慌,她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瞬間崩塌,頓時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她緊緊地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出著氣,卻覺得呼吸不過來,真恨不得就這樣閉眼睡去,再也不用面對這殘忍的現實。

  嘴唇終於被咬出血,蒼白孱弱的肌膚再配上這樣鮮紅刺眼的色彩,簡直觸目驚心。

  顧淵的心裡像是有團火焰在燒,看著她疼,他也莫名地心疼起來,最終低下頭去封住了她的唇,一點一點撬開她緊閉的牙關。她的鮮血在他的舌尖蔓延開來,淡淡的腥味充斥著口腔。而他恍若未覺,繼續加深這個吻,像是一定要讓她氣息紊亂,才能就此回到現實。

  這個吻苦澀而漫長,直到她終於睜開眼來看著他,眼裡蒙上一層霧氣,他才微微離開她的唇。

  她像只無助的小獸一般靠在他的懷裡,看不見天日,看不見希望,渾身顫抖著,卻哭不出聲來。

  原來絕望至極竟是這樣一種滋味,至喜則無笑,至悲則無淚,她明明痛苦得心都快碎裂開來,卻當真一滴眼淚都落不下來。

  顧淵摟著她,只能感覺到她不斷的顫抖與壓抑,那種悲哀竟然能直接傳達到他的心底,良久,他終於合攏雙臂,用了很大的力氣抱緊,再抱緊。

  “沒事了,有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

  不是朕,而是我。

  此刻的他只是她的男人,頂天立地,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親媽氣質主要體現在,我只nüè容真身邊的人,沒有直接nüè容真……

  但我保證我絕對不是後媽,快瞧瞧,我從頭到腳都散發著親生母親的光輝!

  所以接下來幾章看點:皇上的小言偶像一面,溫柔的他,溫情的他,噢耶!

  請大家放心觀看╮(╯_╰)╭不要怕nü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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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issy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8-31 21:40:41

  鞠躬!

  ☆、第59章。情深二

  第五十九章

  這樣的時刻無限寂靜,容真無暇做戲,而顧淵心裡也沒有任何雜念,只是這樣安安靜靜地抱在一起。

  燈燭把兩人的影子映在地上,那姿態無限親密,似是沒有一點fèng隙。

  良久,她終於穩定了情緒,微微離開他的懷抱,然後毫無徵兆地跪了下去。

  “嬪妾懇請皇上答應嬪妾一件事。”

  自打她從宮女成為妃嬪以後,就再也沒有這樣下跪過。

  她垂著頭,模樣乖順,顧淵看著她漆黑的發頂,好似又回到了宣明殿裡有她朝夕相伴的日子。

  聰明如他,又豈會看不出她求的是什麼?

  “你放心,朕沒有讓人把他隨隨便便抬去葬了。”他把容真從地上拉起來,拂了拂她滑落耳旁的一縷青絲,看她一臉震驚的模樣,安定地朝她笑了笑,“按照宮裡的規矩,本來不能如此,他畢竟在宮裡當差,生是皇宮的人,死是皇宮的鬼。不過……朕准你將他的屍骨帶出宮安葬,也算是了你一樁心愿罷。”

  容真渾身一顫,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他知道?

  他知道長順對她而言勝似親人,知道她想把他的屍骨帶出宮去,她明明未曾提起過半個字,為何卻統統被他猜中?

  顧淵走近一步,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你還有朕。”

  容真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心神不寧,痛楚之外卻又有了一絲恍悟,他在心疼她。

  可是此刻的她已然無心歡喜。

  那日午後,她站在宮門之內,靜靜地看著長順的身體被人運出宮外。負責這件事的是皇帝指派的公公,離宮前畢恭畢敬地朝她行了個禮,“容婉儀請放心,老奴會將一切都辦妥,讓長順風光下葬的。”

  皇帝有命,叫他選好地,找人做好法事,讓長順平靜地走完最後一程。哪怕顧淵其實並不信鬼神,卻也為安她的心。

  她是宮妃,沒有辦法親自出宮送他了,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她終究看著那輛載著長順的馬車達達遠去,風雪肆意拂面,朱紅色的宮門緩緩合起。

  一切塵埃落定。

  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雪地里,閒雲著急地勸她坐車輦回去,可她搖了搖頭,看著遠處白茫茫的雪景,呵了口氣。

  “是要只剩下我一個人,老天爺才會滿意麼。”

  傷痛的痕跡逐漸褪去,那雙眼睛慢慢地合上了,再睜開時,已然沒有了情緒波動。

  “走,去廷芳齋。”

  她到達竹林盡頭的宮殿時,蔣充儀坐在屋子裡烤火。因著天氣冷,也不願意動,如意從宮樂坊叫了兩個會耍皮影戲的奴才來,就在殿裡擺了張屏風,兩個人在後面演了起來,嘴裡唱著曲兒。

  蔣充儀坐在那兒,含笑看著這齣戲,大殿內暖意融融,隔絕了外界的寒氣。

  容真就這麼面無表情地踏上台階,聽著太監通傳了一聲,然後門吱呀一聲在她面前大打開來,裡面的場景無一例外地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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