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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山頂上被層林掩映得只隱隱露出一角的寺廟看了眼,也不拆穿她,“走吧,到了寺里喝些清粥,歇上一會兒就好了。”

  清晨的林子很安靜,只有鳥鳴聲叫得歡快。因為映湖山並不矮,山頂的溫度較低,容真一開始還冷得有些哆嗦,閒雲趕忙要拿大衣來給她披上。

  “不用了,正走路呢,一會兒就熱乎了。”她搖搖頭,見顧淵腳步穩穩的,趕了這麼幾天的路,一點也沒有養尊處優的樣子,也便直起腰來精神抖擻地跟著走。

  顧淵偶爾回頭看她一眼,她的額間雖是出了點細密的汗珠子,但表情很淡定,走起路來也從容好看,一點不似宮中嬌生慣養的女人。

  嘴角輕輕揚起了些,果然不是庸脂俗粉。

  要走的路並不長,他們很快就從林子裡的小路抵達了淨雲寺。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抬東西的抬東西,伺候主子的伺候主子,方丈早已候在寺門外,雙手合十,輕道,“老衲恭迎皇上。”

  他雖是方丈,穿的卻十分樸素,而這個寺廟雖是國寺,卻也不像容真想像中那麼金碧輝煌,反而古樸簡單,真的半點也看不出皇室的蹤影。

  至少光從外面看,大門上的朱漆都有一點脫落,叫人以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朝佛之地。

  寺里隱隱有鐘聲傳來,一下一下,迴蕩在群山之間,有種沉沉的力量,叫人不由自主心生肅穆。

  顧淵與方丈十分溫和地談著話,一行人走進了寺里,而容真被安排進了一間廂房,原因是顧淵百忙之中還不忘抽空回頭看她一眼,“容嬪累了,還請方丈請人先帶她去廂房休息,有勞了。”

  容真是真的暈車,爬了一會兒山,腿也虛軟無力,當下被帶到一間乾淨的廂房裡,待閒雲鋪好床、長順打理好房間之後,就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原本只是想打個盹,豈料再睜眼時,外面已是日頭高照。

  “什麼時候了?”她問坐在窗邊翻著經書的閒雲。

  “主子醒了?”閒雲趕忙放下書,也不答話,匆匆忙忙打開門去叫長順,“可以端來了。”

  於是容真不明就裡地看著長順從外面端來只盤子,上面擺著只素淨的小碗,碗中是尚且冒著熱氣的白粥。

  “已是午後了,皇上方才來過,見主子睡得熟,就沒讓我們叫醒您,說是舟車勞頓,累了您了。這是皇上專程命人煮的白粥,一直放在火爐上煨著,皇上說這裡不比皇宮,不能隨時餓了就叫人去御膳房弄些吃食來,還請主子湊合著墊吧墊吧。”

  容真笑了,接過粥碗小口地喝著,溫熱的感覺一下肚,頓時四肢百骸都說不出的舒服。

  這裡不是皇宮,沒有山珍海味,沒有錦衣玉食,可是就這麼一碗白粥都讓她喝得喜笑顏開,誰看得出她並不愛宮裡那種勾心鬥角的壓抑氛圍。

  顧淵在窗外站了一會兒,卻沒有進來,只是注視著她唇邊那抹滿意的笑容靜默了片刻,隨即轉身離去。

  “皇上不進去?”鄭安跟著他往另一間廂房走。

  顧淵睨他一眼,也不說話,鄭安立馬咳嗽兩聲,“奴才多嘴,該罰。”

  說實話,他是有點捉摸不透皇上的想法,看樣子應該是對容嬪上了心的,可是眼看著眾人推了容嬪來擔這趟苦差事,他也不言不語,任由一干妃嬪們胡來。還有以前,容嬪的家人受到竇太后的威脅,性命危在旦夕之時,他也是淡定地聽之任之,最後弄得傅家家破人亡,只為了自己的部署不被破壞。

  這大概就是為人君王者了,不論何時何地,都絕對不會因為一點點的個人情思而影響大事。

  當女人難,當皇上的女人更難……

  思及至此,鄭安兀自慶幸了一下。

  你說說,在這皇宮裡,當男人要看皇上的臉色行事,費了大力氣若是沒做好他吩咐的事,絕對沒什麼好下場。

  當女人則要處理好與皇上的關係,你要是不愛他,得不到他的垂憐,那一輩子都只有坐冷板凳;可是相反,你若是大費周章去取悅他,愛慕他,那一輩子都只能活在等待里,和無數女人分享一個丈夫。

  還是不男不女才好,既不用辛苦拼命,也不用後宮爭寵。

  鄭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顧淵坐在窗前借著日光看書,沒過多久,侍衛統領聶清風就帶人趕上了山,風塵僕僕地帶回了好消息。

  “啟稟皇上,與皇上前些日子料想的一樣,末將坐在皇上的車內,還未曾踏入皇陵範圍內,就遭到圍捕剿殺。”滿面倦容的男子單膝跪地,面容堅毅,沉聲道,“末將隱藏在車內,一言不發,一直到對方的人將帘子拉開,一劍想要取末將的性命,這才出其不意地殺出了馬車。同時,埋伏在周圍的侍衛都沖了出來,一舉將對方拿下。”

  窗前的皇帝面容沉靜地坐在那兒,捧著書的姿勢都沒有一點改變,只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聶清風有些遲疑,不知皇上這模樣是什麼意思,只好又問,“皇上,現下那批刺客都被關押在天牢里,可要嚴刑逼供,問清誰是主謀?”

  主謀?

  顧淵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用得著逼供麼?刺客的主使者是誰,他心知肚明,根本沒有必要再問。

  顧桓回京,圍場狩獵,自己墜馬受傷,臥病在床,偏生又遇上皇陵坍塌,須得他親自去處理。

  一樁又一樁的事情接踵而至,天下哪裡會有這麼巧的事?

  那日在圍場,他確實墜馬,可騎術一向卓絕的人如何會這麼輕易就摔下去?還不是因為他在那馬的身上動了點手腳。

  雖是看準了道旁的亂石,毫不猶豫地摔了上去,但到底是避過了那些尖銳的地方,只受了些輕微的擦傷。隨後的一系列事情,包括在宣明殿臥床那麼多天,所有的虛弱與其說是騙了宮中眾人,不如說只是做戲給顧桓一人看的。

  顧桓心思不淺,若是哪一個細節出了岔子,恐怕都不會輕易上當。

  於是顧淵精心部署,暗中觀察著顧桓的動向,聽說皇陵坍塌的事情,事先就知情的顧知配合了這場戲,堅決反對顧淵親自去皇陵,而不出所料的是,顧桓果然支持他親自走著一趟。

  隨後,顧淵派人秘密監視著的西北淮相王府也有了動靜,就在顧淵當著顧桓的面吩咐內務府準備去皇陵的事宜後,顧桓私下練的兵也整裝待發,喬裝打扮,分批分路朝著王城進發。

  一環扣一環,顧淵清清楚楚地算到了這個四弟的每一步,包括他會派人埋伏在皇陵之路上,叫自己有去無回,真的就葬身皇陵。

  只可惜顧桓的部署雖然周密,卻一舉一動都被敵人了解得清清楚楚,馬車內自然沒有虛弱得毫無反抗之力的皇帝,只有一個武功卓絕、早就奉命等著瓮中捉鱉的聶清風。

  顧桓原以為只要乘機殺了顧淵,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登基即位,那個時候估計他的軍隊也已到了皇宮,若有大臣有異議,軟硬兼施即可,實在不行,斬糙除根也罷。

  他有信心,也足夠自負,以他的能力,等到皇帝死了,米已成炊,還愁得不到這個皇位麼?

  只可惜千算萬算,棋差一招,他忘了自己的這個三哥從小就心思深沉,少有人及,哪怕天時地利都向著他顧桓一人,當三哥的也一樣教會他一個道理:你眼裡的天時地利,也不過是我不費吹灰之力為你造出來的時勢罷了。

  “這件事情不用查了,朕派你去皇陵之時,六王爺也已經帶人兵分三路去攔截顧桓的兵馬了。相信他可以很好地處理這件事情,畢竟作為藩王,卻私自練兵,光是這一條,也足夠讓他永無翻身之日了。”

  顧淵淡淡地又翻了一頁,“你且回去,這件事情做得很好,待朕回宮,自會論功行賞。”

  “皇上還要繼續留在此地?”

  “嗯。”

  “那……微臣告退。”

  看著聶清風走遠了,顧淵這才放下書,好整以暇地看著窗外傾斜一地的日光。

  寒冬臘月,這樣好的天氣真是少見。

  他的面容被細密的日光籠罩著,仿佛閃耀著金光一般,朦朧中透著些許美好。可是他的眼底一片沉鬱,寂靜深遠,猶如酷寒之地永久不化的堅冰。

  他不回去只有一個原因,顧桓必須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而作為皇帝的顧淵如何能對自己的兄弟降罪呢?當今皇帝施行仁政,孝順和氣,只是在遠離皇宮時,淮相王顧桓鑄下大錯,被鐵面無私的六王爺顧知秉公處理。

  這一切,作為皇帝的他是不知道的。

  顧淵的目光落在那本攤開的經書上,只見已經泛黃的紙頁上寫著這樣一句話:

  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

  他忽然有些好笑,照這樣說來,是否應該直接給顧桓一個了結,讓他痛痛快快地寂滅為樂呢?

  皇宮之中,沒有親人。

  在利慾薰心的爾虞我詐之中,往往想置你於死地的人,都是你的至親,因為這世上只有他們能輕易接近你,利用你,然後摧毀你。

  他只是慶幸,他自小就不懂何為親人,也根本不信親人。

  哪怕是與他最為要好的顧知,恐怕也只是一半的一半,無法令他全然卸下心防。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覬覦這個皇位的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信奉一個道理:愛是做出來的!

  作者揮舞小旗子拍馬屁中:皇上真是好樣的!柔情萬種真漢子!【此處應有背景音樂: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皇上青筋畢露嘶吼中。】

  留言變少了,憂鬱中……

  看來賣萌已經不管用了,握拳,接下來還是賣節操吧!

  ☆、第40章。祈福四

  第四十章

  簡單地休息了一日,從到達淨雲寺的第二天起,容真正式開始了祈福儀式。

  所謂祈福,是指代表皇室的妃嬪需要按照要求齋戒七日,達到祈禱蒼天庇佑宣朝的目的。而這七日裡,容真需要朝佛、誦經、抄寫經文,可謂行程滿滿。

  從前在御膳房的時候,逢年過節就要忙上好幾天,一點休息的時間也沒有,並且不能坐,只能站,所以如今雖然沒有什麼空閒時間,但好歹也是坐在蒲團上的,不算辛苦。

  只是沒了宮裡的勾心鬥角,每日與佛經與鐘聲為伴,容真反倒有些不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清閒、清靜,卻也有些無趣。

  頭幾日裡都沒有見到皇上,容真有些納悶,卻礙於身負重任,壓根沒有閒暇時間去顧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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