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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令人遺憾的,便是他凡事都有些淡漠,就連當今皇后——自他還是三皇子時便一同生活的文氏,他都始終以禮相待,相敬如賓。

  只有六皇子顧知與他還稍微親近些,但這約莫也與六皇子那不可多得的臉皮厚作風有關。

  說到近女色,其實也不能說他完全不貪女色吧?

  畢竟那個已故的曦妃不就曾經受到專寵一宮的待遇麼?

  鏡頭拉回來。

  眼下,淑儀提著食盒儀態萬千地踏上台階,御前總管鄭安客客氣氣地向她問了聲好,她也笑吟吟地點點頭,“勞煩公公替我向皇上通傳一聲了。”

  鄭安是萬歲爺身邊頂頂要緊的人物,御前的一切瑣事都由他全權負責,可以說這也算是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位了。

  聽到淑儀來了,顧淵有些詫異,後宮妃嬪少有來華嚴殿找他的。

  略一思索,他捧著奏摺對鄭安道,“帶淑儀去偏殿稍作休息,朕看完這本奏摺便來。”

  鄭安於是領著淑儀往偏殿去了。

  淑儀也沒來過華嚴殿幾次,這偏殿更是頭一回來。說來好笑,她在宮裡的日子也算長了,小皇子都有三歲了,可自家夫君的書房,她還不如外面那群軍機大臣們熟悉。

  也罷,誰讓她的夫君不是普通人呢?

  淑儀隨著鄭安走進了偏殿,鄭安笑吟吟地請她坐了下來,又吩咐雲瑞給娘娘倒茶。

  “娘娘也知道,萬歲爺勤勉圖精,一處理起政事來,手上就沒個停。還請娘娘稍等片刻,萬歲爺隨後就來。”

  淑儀點頭道,“本宮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就好,公公自去伺候皇上吧。”

  鄭安於是又回到了主殿。

  書桌後,顧淵捧著那本奏摺很是頭疼,眉頭皺了又皺。雖然年齡尚未到三十,但他的眉心處已然有一道深刻的紋路,顯是常年為政事所擾,如今輕輕一皺眉,便會顯露出來。

  鄭安站在他身後,也沒說話,看著他的鬢髮里微微夾雜著幾根銀絲,有些心酸。

  他是皇上的生母凌氏身前的人,先皇在世時,凌氏也曾紅極一時。她本就是官家之女,父親是軍機大臣,在朝正三品官員,而她自幼養在深閨,極富才情,在京城的名門望族裡也是很有名氣的。

  凌父本來沒有打算將她送入宮的,豈料有一年的春節,先皇大宴群臣,大臣們紛紛攜家眷進宮赴宴。先皇是個多情的人,看見凌氏以後,驚為天人,爾後便有了天子放下身段為博美人一笑的佳話。

  只是自古帝王多薄情,凌氏因是官家之女,性格溫順,凡事都謙和忍讓,再加上她紅極一時,在這後宮自然多災多難,鬥不過心狠手辣的嬪妃。

  後來,先皇終於不再留戀與這樣的溫順粉蝶,身邊又有了新的繁花綠葉,凌氏很快失寵,那些昔日地位不如她的妃嬪自然記恨在心,成日在她面前嬉笑嘲諷,竟將一個好端端的溫柔女子折磨得有了輕生之心,最後懸樑自盡。

  先皇知道此事後,也曾惆悵過幾日,想起凌氏的溫柔嬌羞,還有那些繾綣溫存的日子,傷心在所難免,也怪自己冷落了她。

  只是這樣的傷感也很快被身邊的紅粉沖淡,前太子生母——也就是當今太后竇氏已然上位,以凌厲張揚的性格博走先皇的眼球,成為後宮新秀。

  當時僅有五歲的顧淵理所當然地被抱給了已誕下太子的竇氏,於是開始了長達十三年的寄人籬下的生活。

  在這樣漫長的時光里,鄭安一直伺候著顧淵,從他還是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到後來成為光芒萬丈的皇帝,再到如今萬人敬仰的宣朝明君。

  他看著皇帝長大,看著他在懵懂無知的年紀里失去了母親,在孤獨的童年裡渴望從竇氏那裡得到一丁點母愛,最後在這個高高在上的寶座里俯瞰天下,卻自始至終孑然一身。

  不足三十的人,發間竟已有了銀絲……

  鄭安垂下眼眸,將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埋在喉嚨里。

  就像戲摺子說的那樣,做皇帝的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快活,縱然錦衣玉食、富貴榮華應有盡有,可是心裡的缺憾卻不是這些東西所能彌補的。

  偌大的御書房裡只有兩個人——年輕的皇帝坐在書桌前為政事殫精竭慮,而御前總管站在皇帝身後為他的孤獨人生唏噓感嘆,誰也沒發現時間的流逝。

  反觀偏殿那邊,淑儀已然坐在那兒飲下第四杯茶,雲瑞尷尬地站在一旁,看著娘娘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安慰也不是,幫著說皇帝也不是,只好默默地立在那裡,陪著主子一塊兒焦慮。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12345】姑娘捉蟲。

  ☆、第07章。入宮【一】

  第七章

  天色在一點一點地暗下來,顧淵伏案疾書,認真地在奏摺上批註著什麼,間或停筆思考,其間眉頭一直不曾舒展過。

  一直到黃昏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窗前時,大殿內暗了下來,他才習慣性地吩咐了句,“掌燈。”

  鄭安也在這時候回過神來,恭恭敬敬地上去點燈,可是火摺子伸到一半時,忽地想起了什麼。

  顧淵的這行小字還沒寫完,正等著他點燈,豈料那火摺子就這麼停在半空,就跟凝固了一般。他蹙眉抬頭,看著鄭安尷尬的表情,問了句,“怎麼了?”

  鄭安是真的很尷尬,老臉一紅,訕訕地說,“皇上,偏殿那邊……”

  “偏殿怎麼了?”顧淵下意識地接口道,卻忽的反應過來……偏殿那邊可不正是還有人等著他?

  他無語地揉了揉眉心,看了眼窗外都快黑下來的蒼穹,又好氣又好笑地放下了筆,“罷了罷了,朕真是忙糊塗了。”

  他一邊起身朝外走,一邊頭也不回地對鄭安說,“讓御膳房的人把晚膳端到華嚴殿這邊來,留淑儀一塊兒用膳吧。”

  門口的小太監見皇上出來了,忙拎著燈籠亦趨亦步地跟了上去。

  顧淵走得很快,這樣疾步走到偏殿門口時,才頓了頓,半晌,苦笑著搖搖頭,“開門吧。”

  門開了,偏殿裡的燈已經點起來了,一襲華服的明艷女子坐在殿中的桌子旁,幽幽地垂眸不語。聽見開門聲,抬頭便看見顧淵來了,她忙起身行禮,叫了聲:“皇上。”

  “不必多禮。”顧淵伸手扶起了她,一面搖頭嘆息一面頗為歉意地說,“朕是忙糊塗了,看起奏章來竟然忘了你還在等朕,是朕失言了。天色已晚,想必淑儀也餓了,留下來和朕一同用膳吧。”

  淑儀心裡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除了宮中大宴,皇上幾乎不與誰一同用膳;喜的是這消息一旦傳出去,該是多大的殊榮,今後她元熙殿的名頭可又要大些了。

  這樣想著,她的臉幾乎笑成了一朵花,先前等候一個下午的苦悶心情瞬間煙消雲散。

  不一會兒,鄭安就領著一群宮人進來擺膳了,琳琅滿目的菜式端上了桌,菜色自然是比元熙殿的要豐盛得多。

  顧淵因為歉意,對淑儀的態度也別從前要溫和些,沒那麼疏離了,還親自為她夾了塊魚肚。

  淑儀自然是受寵若驚的,連連道謝。

  按理說,皇帝和妃嬪一同用膳,和樂融融的氛圍是理所當然的,可是眼前這一出又是唱的什麼戲?該和和氣氣的人動作略顯僵硬,該淺笑盈盈的人一直點頭哈腰地道謝。

  鄭安很不厚道地彎起了嘴角。

  “祁兒最近怎麼樣?”吃飯時,顧淵問起了自家兒子顧祁。

  淑儀放下筷子道,“祁兒他很好,就是成日嚷著要見父皇呢。”

  顧淵笑了,“也罷,這幾日政事繁忙,也沒來得及叫奶娘抱他來,改日就這麼辦吧,做父皇的也該見見他了,免得哪日他都忘了朕長什麼模樣。”

  淑儀輕笑,“皇上說笑了,祁兒怎會不認得皇上呢?皇上九五之尊,又是他的親親父皇,祁兒每日都念著您呢。”

  這頓飯吃得差不多時,才進入正題。

  淑儀朝雲瑞使了個眼色,雲瑞會意,端著帶來的食盒來到桌旁。

  淑儀轉過頭去望著顧淵,笑言,“皇上,臣妾見您愛吃芙蓉沁露糕,今兒個恰好得了空,便親自給您送了過來。”

  那道點心擺上了桌。

  其實就是米糕包裹著紅糖在油鍋里滾了一圈,極其簡單的小吃,但特別的地方在於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而米糕又只有薄薄的一層,滾完油鍋之後,容真拿著小刀在上面輕輕地劃了一個口子,紅糖的糖漿就順著口子流了些出來,趁著米糕的白底子,可不真真是芙蓉沁露?

  顧淵笑了起來,薄唇一彎,平日裡那些嚴肅莊重被沖淡不少,頓時顯出幾分溫柔的味道來,“原來這東西還有這麼個詩意的名字,是誰起的?真真是貼切至極。”

  淑儀愣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過來,一邊暗自怨自己少見多怪,一邊不好意思地說,“是做這小吃的宮女起的,臣妾見她也是歡喜,心靈手巧,伶俐能幹,本想著討回宮裡當個能掏心窩子的體己人,不料尚食局那邊不放人,叫臣妾難受了好一陣子……”

  說到這裡,她笑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顧淵一眼,“也是臣妾小心眼,人家器重一個宮女,不願意放人,臣妾竟把這事兒放在了心上。”

  顧淵淡淡一笑,“哦?朕倒是不知尚食局的人這樣不通情理,竟然拒絕了主子的要求。”

  他溫和地拍拍淑儀的手,“這是小事,不值得淑儀為此生氣,朕跟鄭安說一聲,明日就去尚食局知會一聲。淑儀既然喜歡那宮女,那過幾日將她送來你宮裡,可好?”

  這番話正中下懷,淑儀笑著起身,行了個禮,道了聲“多謝皇上”。今日的皇上非但溫和不少,還多了些人情味,光是看著,都覺得心頭柔軟了幾分。

  她盤算著今日皇上會不會留她侍寢,豈料念頭還未落下心坎,就聽顧淵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小亭子,你去叫車輦來,送淑儀回宮吧。”

  顧淵轉過頭來望著她,笑著說,“淑儀等了朕一下午,想必也乏了,今夜早些歇了吧。”

  他雖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這樣說完,便朝著殿外走去。

  剛才那一刻的溫柔和淺笑像是飛蛾撲火一般短暫的絢爛,迷了淑儀的眼,卻沒有入他的心。

  鄭安看了眼淑儀,跟在顧淵身後離開了。

  堂堂淑儀,若是鐵了心要一個宮女,沒有要不到的,如今巴巴地跑來華嚴殿向皇上要人,無非是想要對外炫耀自己是多麼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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