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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絢爛蝶衣舞蹁躚

  明澄殿午宴,夜天湛陪同阿史那王在席,被夜天漓和卿塵暫時逃過了一番訓責。回到七皇子府中,卿塵心中幾乎是難以掩飾的喜悅,無他,只因剛剛在回府的路上,她藉故問了四皇子的名諱。

  夜天凌,在天帝的眾多兒子中排行老四,性情淡漠沉傲,常常領兵掛帥征戰在外的一個皇子。

  凌,有一天晚上有人在她的手心寫下這個字,告訴她,這是他的名字,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手心的溫暖和漫天無垠的星光,星子成碎在那眸中,寂然倒映著無邊夜色。

  四哥,十一,大敗東突厥的四皇子夜天凌,即將歸京的十一皇子夜天澈,這一切在卿塵腦海中變成了連串的東西,如此清晰。她看著投she地上明媚的光線發呆,欣喜中還帶著些患得患失。

  “在想什麼?”突然有個溫文的聲音響起。直覺回頭,身後門口處,午後淡淡的陽光中負手站著個人。

  藍袍玉冠,俊面掩映在光陰下,模糊了輪廓,只見一抹比風兒更灑脫比雲兒更清淺的笑意掛在眉底唇邊,仿佛湛藍無際的天空,一時間叫人失神。

  感到夜天湛瀟灑卻不失銳利的眼神停在自己身畔,卿塵聞到他身上帶了些許酒意,知道定是在澄明殿宴席上飲了酒。酒意裡帶著的那幾分文雅風流,舉手投足別有的灑脫,叫人忍不住感嘆這男兒快意。

  卿塵起身找出一個小水晶罐,挑了兩勺玫瑰花蜜,溫水衝下去,屋中立刻氤氳了幾分水意香甜,抬手遞給他:“解解酒吧。”這花蜜是她閒時弄的,甜而不膩香而不俗,味道極好。

  夜天湛接過飄著淡淡花香的蜜水,坐進椅子裡握著那隻白瓷透花杯,眉心微鎖:“你真是每日都給我些驚奇,那可是雲騁!”

  卿塵悄悄吐了吐舌頭不敢說話,終究是要教訓了。

  夜天湛見她不出聲,一雙俊眸微微眯著看定了她:“怎麼?”

  卿塵笑了笑:“想想是挺危險的。”

  夜天湛不想她痛痛快快認錯,倒有些無話可說了。誰知卿塵接著又說了一句:“不過很刺激。”頓時叫他有些哭笑不得:“回頭我饒不了十二弟,讓她帶你出去走走,他竟讓你去騎雲騁!”

  卿塵一愣,忙道:“不怪他,是我自己挑的雲騁。你饒了他,我任你責罰,怎麼都行。”

  夜天湛眼底微斂了笑意:“當真?”

  卿塵挑挑眉毛:“我雖不是什麼男兒君子,但也說到做到。”

  夜天湛閉了眼睛靠在椅中,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旋而睜眼:“那好,你欠我一件事,等我想出來再說。”

  “啊?”卿塵不防,失笑道:“你……居然也會賴皮!”

  話還未說完,就聽有人將虛掩的門輕輕敲了敲,夜天湛眉目微斂,那樣天高雲淡的神情,方才的閒散嘻笑瞬間掩映在眸中風華下,無影無蹤,回頭看了看。

  卿塵開門處,立著個光彩明麗的佳人。紅色銀絲紋裳,外罩秋香輕痕紗衣,偏偏飛仙髻插了玲瓏步搖,一點珠翠垂在額前,芙蓉如面柳如眉。身旁站著一身素衫卻不失雍容的靳妃,淺笑著道:“不想爺也在這裡。”

  那女子亦行了一禮:“見過七爺。”

  卿塵並不認識這女子,卻看到她一愣,只覺得好生面熟。對靳妃笑了笑道:“靳姐姐……”

  那女子突然深深嘆了口氣:“果然像。”

  卿塵不解,聽靳妃笑著道:“卿塵妹妹,這位是御前常修儀鸞飛姑娘。”

  隨侍天帝的鳳家小女兒鳳鸞飛,卿塵默默看了她一眼,怪不得覺得似曾相識,原來這女子和“鳳卿塵”眉眼間確有著幾分相似。

  鳳鸞飛微吊的美目一刻也沒有離開卿塵臉上,說道:“鸞飛冒昧,想同卿塵姑娘私下說幾句話,不知是否方便?”

  靳妃精緻玉容始終帶著叫人舒 適的笑意,看了看夜天湛。夜天湛站起來,午後淡金色陽光落在身上,英氣逼人,眼中清澈往卿塵處一瞥,說道:“不防,鸞飛姑娘請便。”便攜靳妃一同離開。

  卿塵望著那消失在前方的一角藍衫,襯著靳妃修長的身影郎才女貌。不免有些感慨,老天將風流富貴才貌賢德全都給了這一人,少年得志,不知這世上還會有什麼是他不稱心的?

  屋中只剩了她和鳳鸞飛,卿塵回頭一看,鳳鸞飛便開門見山說道:“卿塵姑娘,恕我冒昧,聽說你左臂之上繪有一隻銀蝶,可有此事?”

  卿塵那天聽夜天溟酒後說過鳳家女兒身上有紫蝶紋身,原來鳳鸞飛是為此而來。她臂上紋有銀蝶之事是那時當著天帝說出來的,此時要否認也不能,便道:“確有此事。”

  鳳鸞飛見她如此說,起身去關了門閂,伸手將裡面銀紅紋裳的衣襟解開,是淡粉色的抹胸,再往下輕輕一扯,露出左臂,白底鳳蝶,蹁躚膚上。

  卿塵愣住了神,這隻蝴蝶和自己,確切的說是“鳳卿塵”這個身體左臂上的一模一樣,連流連的鳳尾長長的柔須都分毫不差,而也是銀色鳳蝶,並非紫蝶。

  心裡不知為什麼忽然被輕輕的牽扯了一下,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升起在心底,那樣緩慢的卻清晰的,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卿塵盯住鳳鸞飛的左臂半晌,伸手將自己衣服緩緩褪下一點兒,一截玉白藕臂呈現在鳳鸞飛面前,欺霜賽雪的肌膚之上,繪著同樣的銀蝶,蝶翼招展,仿佛飄然花間。

  鳳鸞飛伸出玉手,輕輕撫上卿塵臂上銀蝶,卿塵覺得她指尖微微有些顫抖,她一下子抓住了卿塵的胳膊,嚇了卿塵一跳,聽她聲音裡帶著些許激動:“你是二姐,真的是二姐。”

  卿塵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露出點笑意:“我想不一定,可能只是……巧合?”說到最後居然變成了一句疑問,明明心裡冷靜的一泓清水,自己不是鳳家任何人,但是偏偏有什麼牽扯著她,就像當時在那個山谷中尋找竹屋時的心情,就像每次回憶一些糙藥和醫術時的感覺,湧出的是真正的“鳳卿塵”的記憶,並不是她寧文清。

  卿塵定了定神,鳳鸞飛也靜了靜,隨後搖頭道:“這臂上銀蝶是仿製不出的,我本也以為這或許是巧合,所以今日特地來此親眼一看究竟。漠雲山的瑤砂和朱羨情的筆法,沒有人能模仿的來。還有根本沒人知道的一點,就是蝶須,這蝶須是用暗金點綴的,並非純色的銀瑤砂,不仔細看只會以為銀色深沉一點兒,但這個其實是暗金。”

  卿塵凝注目光在自己臂上,果然,之前她都沒有看出蝶須上其實是輕微的暗金:“但是……”她立刻想到一個問題:“九皇子那天說鳳纖舞臂上的是紫砂鳳蝶,不是銀蝶,為什麼你的是銀蝶,我這個……好吧,就算同你一樣,也是銀蝶?”

  鸞飛突然低低頭,面上竟露出一絲嬌羞的神色:“那是因為大姐……她嫁人了。”

  “嗯?”卿塵習慣性的挑挑眉毛,而後恍然,這個銀蝶原來是鳳家女兒的守宮砂,素美銀碟化做華貴絢爛的紫蝶,就像是破繭而出一樣,又獲得一次生命。

  卿塵對這種事倒不怎麼介意,淡淡道:“你所說的二姐,既是你閥門鳳家的女兒,便不會是我,我是從來沒見過父母的。”

  鸞飛盯著她的眼睛道:“二姐在很小的時侯,便被家中惡奴擄走,父親尋了這麼多年都杳無音信,還以為早已不在世間。昨日我聽皇上偶爾提起此事,立刻和父親商量,便來看你。”

  卿塵低頭沉吟,她對此可是一無所知的。此時鸞飛已問道:“你可願隨我回家,見見父親,還有……母親?”

  卿塵頗有一入侯門深似海的預感,便想開口拒絕,但是鸞飛軟聲道:“母親她已時日無多,她惦念了自己女兒一輩子,傷心了幾十年,不管你是不是二姐,可否幫我了了她這一心愿?”說著神情惻然,竟是黯黯神傷。

  卿塵心中一軟,覺得這樣拒絕的話,心裡似乎很不是滋味。想想自己的母親,不知什麼時侯才能再見,天下母女之心皆盡相同,面對一個牽掛女兒一輩子的母親,如何忍心視而不見?

  想到這裡,抬手替鸞飛理好略有凌亂的衣角,微笑道:“好,不管我是不是你的二姐,便隨你去見見左相夫人也無妨。”

  鸞飛粲然一笑拉住她的手:“那明日我來接你。”

  卿塵報以微笑點了點頭,只覺得橫生枝節,越發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這如何叫人覺得又不是夢?身在夢中,卻醒是何時?

  紫藤花輕是誰家

  次日左相府來人接卿塵,夜天湛恰好下朝回府,聽卿塵說過事情原委,道:“不如我陪你過去看看。”

  卿塵心想有夜天湛在一旁或者也好,便和他一同上了相府馬車。

  車子寬敞華麗,窗口搭了流蘇錦簾,座上是柔軟的蘇綢墊子,薰著淡淡櫻糙的味道,讓人一進到裡面,便迎面感到安逸和舒適。

  夜天湛今天話倒不多,在軟墊上很閒散的靠著,但是一隻手指輕輕敲動,顯然心中還在思量著什麼事情。

  卿塵一向沒有打擾別人的習慣,只是自己掀起一角錦簾,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的街景,心中想著一會兒到了左相府將會是什麼情形。

  漸行進繁華的如阜街,卿塵看到兩棟雕樑畫棟的小樓,朱雀大街兩邊對門而立,東是“天舞齋”,西是“擁星樓”。

  紅香軟玉,還是風流依舊,香車寶馬,依然賓客盈門。

  不過封了些時候,便依舊如故,無非換了主人。即便倒了身後的一棵大樹,自還有另一棵撐起遮天陰翳,這樣的場所是士族閥門需要的地方,永遠也不會銷聲匿跡。

  卿塵心中一陣感慨,若不是遇到了夜天湛他們,自己便就是這其中的一人,紅翠香玉間不知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雖然清楚知道天舞齋和擁星樓永遠封不了,心中還是不太舒服,更加堅定了要回去的決心。

  一時間沒了觀景的興致,放下帘子回過身來,卻看到夜天湛正好望向自己。

  “看什麼呢?”夜天湛隨口問道。

  “天舞齋,擁星樓。”卿塵答。

  “嗯。”夜天湛沉默一會兒,突然閒話般說道:“我不能封天舞齋和擁星樓,也封不了天舞齋和擁星樓。”

  卿塵對他一笑,道:“我知道,我並不是不懂,也並不怪什麼。”這話倒是不摻半點兒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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