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於是她道:“雲公子。我、我想,要是雲官人回來就好了。他從前總希望我能對自己好點,如果他能看見現在的我,一定很開心。”

  雲沉雅垂下眸子,兀自一笑:“嗯,他會。”

  舒棠又道:“雲公子,其實有很多事,雲官人都沒告訴我。我早就猜到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了,他的身份也一定很不一般。這樣的人,其實離我很遙遠。”

  “今年入春的時候,曹大哥問我,是不是在心裡還惦念著誰,所以才不願嫁人。我後來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對。不過、不過我現在沒奢望要嫁給他,也不用、不用跟著他。我要是能瞧他一眼,就能安安心心的了。”

  “傻丫頭。”他笑道,“何以執著於一眼……”

  舒棠吸了口氣:“他走得那個清晨,我去送他,我躲在巷子後頭看他上馬車,沒勇氣叫住他。後來馬車走了,我才追出去。我當時很後悔,我想我哪怕能再看他一眼呢?再道別一聲呢?然後這個念想,便一直在心裡頭留著了。”

  雲沉雅臉上的笑意漸漸散了。可過了一會兒,他忽又笑起來。

  他歸來後,笑容里一直有傷色,只是舒棠看不見。

  如同她看不見在他離開的那個清晨,他掀起馬車的後簾,一直沉默地看著她。如同她不知曉,同樣的那個清晨,在她離開後,他不顧丞相與司空幸的阻攔,又縱馬回來過,一個人立在秋聲蕭瑟的空巷,徹底失了神。

  那是他一生至今,唯一一次不計後果地去做一件事,唯一一次失算。倘若那時她還在。

  舒棠說著,忽地沉默一笑:“雲官人走了以後,我便時常去他從前住的地方瞧一瞧。”

  “不過深秋入冬,花圃里的花都枯敗了。家丁散了許多,留下的也不精心打理園子。第二年春還沒來,我送他的雞仔染了病,都去世了。當時,萵筍白菜還很傷心,跟我一起刨坑將它們埋了。”

  “幸而那一年,我買了許多桃子,桃子爛掉了,桃核還在。我聽原先雲府的老管家說,雲官人從前想著種桃樹,因下種太晚,之後又沒打理,所以種子便沒發芽。所以我將桃核在雲府種了,這一年也開出花來。我想,倘若雲官人能回來,我就能看看他,領他看看我從前種的桃樹。”

  桃樹喜光,若好生栽種,於兩年後,才能開花結果。這是雲沉雅回了大瑛永京後,尋了書卷翻得的。

  離了舒家客棧,雲沉雅依舊有些恍惚,腳步子管不住,便往從前的雲府而去。

  雨水漸漸收了,天邊又有艷陽如金。得到他至從前的雲府,已是黃昏了。

  這座偌大的府邸,長久沒人好生打理,已略顯荒棄。夕陽下,只有從前的老管家坐在前院兒藤椅上,眯著眼睛似在養神。

  聽得有人叩門。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待將門打開,則見眼前立著的俊秀公子,長身玉立,似是從前的雲沉雅。可,這張臉,又分明比不上那絕色的雲官人。

  老管家一愣,道:“這位公子……”

  雲沉雅極目朝府內一看,果是有些荒蕪,所幸並非滿目瘡痍。

  雲沉雅拱了拱手,道:“老人家,在下雲曄,是打大瑛而來。聽聞此處乃在下好友雲沉雅雲公子的舊居,便來探望。還望老人家行個方便。”

  這個地方除了舒棠,也是太久沒人來瞧一瞧了。老管家接待雲曄,便多了三分熱情。

  他一邊將雲沉雅迎入院內,一邊嘮嗑道:“雲公子你卻不曉得。從前大公子還在時,這處可是個繁華地兒,不過後來大公子離開,便無甚人願意打理。”

  雲沉雅笑道:“怎得老人家還守在這兒?”

  老管家道:“這也是小世子吩咐的,說是這處府邸得給大公子留著,倘若日後大公子,抑或者大公子的親人來了,也好有個落腳處。”

  雲沉雅一愣,笑說:“小世子倒想得周到。”

  老管家嘆了一聲:“不過下人還是散了不少。雲公子,我與你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大公子雖有時古怪些,但還真是個待人和氣的好主子。我人也老了,樂個清閒,也就留下來幫他看著這地兒了。”

  雲沉雅默了默,點了一下頭道:“有勞老人家了。”

  說著,兩人便要去到後院。

  是時天邊有雲緋 ,奪目的霞是紅梅色,而過渡到天地相接處,卻是一派天藍淺碧,淡若潔玉。

  後院的小徑,雜草叢生。道旁的樹枝因不曾裁剪,藤蔓垂下,似形成一道翠色的帘子。分花拂柳而行,雲沉雅抬頭一望,卻倏然愣住。

  荒園中,碧色里,桃花灼灼,朵朵如煙霞,更勝天際黃昏璀璨。

  那是他離開後,舒棠來種下的。到了這一年,生根發芽,開花結果。朵朵桃色掛在枝頭,如春意熱鬧,可饒是開得難管難收,卻依然簡靜。

  雲沉雅忽地想起兩年多前,自己為了一顆桃核,反覆灌溉,終不得其果。

  原來世事可以往復,從前夭折的,興許會在彼年的今時盛放。或許只要堅守,便能生生不滅,生生不息。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真抒情~~

  謝謝陌沉戀小盆友的長評!

  下更,2011/03/13

  第49章

  踏著月色回府,雲尾巴狼臉上再不見風輕雲淡的表情。思緒沉沉杳杳,一忽兒憶及灼灼桃花色,一忽兒又想起小棠的話語。得到了臨江街,他才打起些微精神。展開摺扇搖了搖,雲沉雅正預備思量思量今日舒三易的話,卻見街頭不遠處一陣騷動。

  騷動處是東門茶鋪。是夜已近亥時,尋常這個時候,臨江街早已消停。尾巴狼覺得狐疑,便挪了幾步去湊熱鬧。茶鋪外圍了一圈兒人,裡面有掌柜在訓話。梁家父子立在一旁,均是面露憂色,心急如焚。

  雲尾巴狼今日本來很抑鬱,但因瞧見東門茶鋪一副倒大霉的模樣,便不由十分開心。他立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好一會兒,待自己的心境明朗了後,這才幸災樂禍地回了雲府。

  雲府里也點著燈。白貴與司空司徒均候在正堂。尾巴狼逛進去,頭一句便興致勃勃地問:“你們今日趁我不在,默默無聞地將東門茶鋪給端了?”

  司空等三人一愣,皆不知如何作答。

  尾巴狼合了扇往手裡一敲,略顯沉痛:“我方才見梁家父子二人很是悲戚。你三人為何不給人反抗的機會,直接來了個痛快?嗯?”

  此言出,白貴覺得冤屈,不由解釋道:“大公子,其實這樁事並非……”

  話未畢,卻聽雲尾巴狼又長嘆一聲。撩了衣擺坐下,他端起茶盞小呷兩口,真誠地說:“殺雞,你得一根一根拔毛,宰魚,你得一片一片扯鱗。得罪人,也是同個道理。其間樂趣,就在於打壓與反抗,欺凌和掙扎。你們跳過這過程,直接一刀將人血放乾淨,忒乏味了些。”

  聽了這話,司空三人一時間又沒了言語。

  雲尾巴狼慢條斯理品完茶水,又往嘴裡塞兩塊綠豆糕。見他們仨仍愣著,便打了個呵欠,要回屋裡睡大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