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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凌坐在帳內,讓小廝包紮,他的心情就沒那麼好了。

  白白流了血不說,還放棄了軍功,要是樊遂嚴苛些,指不定還說他枉顧軍令,結果換來什麼呢?他現在只想喝酒。

  小廝戰戰兢兢的,生怕挨罵,就在這時候,營帳外面走來一個人,小廝看清楚之後,立時眉開眼笑:“穆將軍!”

  她來了嗎?

  杜凌淡淡道:“穆將軍來此有何貴幹?”

  穆南風坐在他身側:“杜大人,我欠你一個人情。”

  杜凌的袖子撩著,胳膊上赫然有道傷,十餘寸長,皮肉往外翻卷著,她看得一眼有些愧疚,小廝明白主子的心意,卻是機靈,裝樣道:“小人笨手笨腳的都不知道怎麼包紮呢,穆將軍,您是姑娘家,想必比小人是要細心點兒的。”

  這傢伙,杜凌眉頭挑了起來。

  見他沒有責罵,小廝順勢就退走了。

  穆南風落落大方,拿起棉布問:“是上了藥了罷?”

  杜凌唔一聲。

  她替他包起來,一道道的纏上棉布,手指細長,尖尖的,要不看她的穿著,分明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細看起來,手指上有傷疤,還有繭,有礙美觀。可杜凌瞧著,心頭有一陣異樣的涌動,也許穆南風不需要人保護,可他卻越是希望自己能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到傷害。

  “還請杜大人下回不要……”穆南風淡淡的道,想要提醒杜凌。

  杜凌抬眼看向她。

  男人的眸色熾烈,好似一團火,他問道:“不要什麼?”

  穆南風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杜凌道:“你難道真不知道我今日為何要這樣?”

  不顧一切的追到她身邊。

  穆南風臉色有些紅,她垂下頭極快的包紮好。

  看出她要走,杜凌伸手按住她的胳膊,咄咄逼人:“你真不知道嗎?”

  “杜大人!”穆南風聲音冷下來。

  她還是要走,杜凌心頭火起,那火燒得他渾身難受,他原本也不是個容易忍耐的人。杜凌猛地站起來,擋住了穆南風的路,這還不夠,就在穆南風又要開口訓斥的時候,他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脖頸,低頭便是親了下去。

  懷中的人好像是怔住了,一動不動。

  他有點蠻狠的侵占著她的嘴唇。

  疼痛傳來,穆南風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心頭狂跳,這種感覺好像比衝鋒陷陣還要來得可怕,讓她頭昏目眩,站不穩。

  她要打杜凌,杜凌的手從她脖頸鬆開,握住她的胳膊,一字一頓道:“因為我喜歡你。”他並不避開目光,直愣愣的看著她,“你真不知道嗎,穆南風?”

  穆南風一個字都說不出,但是她的臉色卻是異常的艷紅。

  他又要低下頭親她,這回穆南風沒有讓他得逞,斜里劈出一掌推開他,急忙忙的跑出了營帳,她再也沒有絲毫的從容了。

  杜凌怔了會兒,摸摸自己的嘴唇,好像那裡還殘留著香氣。

  比起她剛強的外表,她的唇極為的柔軟。

  他笑起來。

  這回穆南風總不能裝傻了,只是但願她不會拒絕他,不,就算拒絕又怎麼樣呢,他就不信這世上會有人比他更喜歡穆南風。

  畢竟她有時候真的太像個男人了,恐怕他的喜好也是有些不太正常的。

  賀玄回到長安,只歇息兩日,便又開始早朝了。

  有這樣一個勤奮的丈夫,杜若也是莫可奈何,幸好她而今有兒子了,倒也不是那麼清閒,有時候看著昶兒睡覺,都能一眼不眨的渡過半個時辰,那是越看越喜歡,就是兒子長得太慢,等到說話不知要何時,她想起來有些惆悵。

  “還是慢一點好。”嬤嬤們很有經驗,“這孩子啊看著慢,但等過上一兩年就好像吃風都能長了,到時候娘娘只怕又希望他長慢一些。”

  孩子們大了就沒那麼可愛了,沒那麼依附著父母。

  杜若摸摸昶兒的耳朵,似懂非懂,她畢竟是第一次當娘,倒是想到滿月酒,吩咐鶴蘭:“你把我上回做的鞋子拿過來,還差幾朵花,我繡完了等到滿月,昶兒穿著給祖母他們看看。”

  下個月就是滿月了,一轉眼便是要到的。

  鶴蘭笑著拿過來。

  賀玄坐在文德殿內,聽元貞稟告事情。

  在離開的三個多月里,他總在擔心長安,擔心杜若,雖然他把人手都安置好了,應當是不會出意外的,然而世事難料,幸好她是平安渡過了。

  摸一摸案頭的玉璽,他莞爾一笑,她還鄭重其事的交還給他,誇她自己做得好呢。

  可是越聽,他的臉色越是沉下來。

  “是陳英跟李永高嗎?”

  元貞道:“是,微臣查過,他們都欠了葛大人的人情。”

  賀玄冷笑起來。

  難怪會趁著他不在,想要嚇唬杜若,讓葛石經監國,他們可能是沒料到他那麼快就回來吧,不然他去北平,只怕要在外面待上大半年的,那麼葛石經手掌大權,指不定就會做出什麼事情了。

  當年他這位舅父突然從瀾天關尋到長安,他就是有些懷疑的,不早不晚,偏偏是那個時候。

  “曹家呢?”他問。

  “確實是楊宗毅在背後搗鬼。”

  賀玄淡淡道:“楊宗毅從來都是唯利是圖的,他不會因為嫉恨杜家就設計陷害,除非是能得到什麼,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人出賣罷。”

  元貞靜默。

  主子一直都是一針見血。

  “你還查到什麼?”

  元貞忙又回答:“葛家前陣子突然增派了守衛,微臣不明起因,曾去打探過,並沒有劫盜一事,他們管事好像都是一頭霧水。”

  賀玄沉吟,並沒有就此事說話,過得會兒道:“你下去罷。”

  元貞告退而去。

  因昶兒馬上就要滿月了,葛老夫人也要去宮裡吃滿月酒,笑眯眯的同葛石經商議送什麼禮物,但葛石經卻是有點兒心神恍惚。

  剛才早朝之後,賀玄與他說話,竟然說他辛苦了,匡扶杜雲壑實為一功,他當時心頭就是一陣慌亂。賀玄是嫌少誇讚人的,那句話聽起來更像是諷刺,對上那一雙琥珀色明澈的眼睛,他忽然就想到寧封說的話,也許他再怎麼使勁辦法,恐怕也是沒有用的吧?

  可明明他有一個當上皇帝的外甥兒!

  因為這,他不惜背叛楊昊,違背諾言來投靠賀玄,不就是為這份親情嗎?怎麼說,他也是該如同杜雲壑一般的人物。

  然而到頭來,他是什麼境地,他分明在賀玄那句話中,聽出了徹骨的寒冷。

  第166章 166

  他在恍惚,什麼話都沒有答。

  葛老夫人奇怪道:“兒啊, 你到底怎麼了?”

  母親一句句的問, 葛石經終於回過神來, 笑笑道:“我在想送什麼好呢, 不過娘也太過在意了, 我聽聞娘娘親手給昶兒做了衣裳, 想必這些是不用送的,不如這樣, 我那裡有一對玉兔,模樣可愛, 就送給昶兒當小玩意兒玩罷, 您看可好?”

  這倒是別致,葛老夫人笑道:“還是你周到。”

  葛石經沒說什麼,只道:“那日去, 母親可不能縱容玉真了。”

  皇子滿月,他們這些親戚能去喝杯滿月酒那是極為體面的,葛玉真要是敢再惹上是非,他非得打死她不可!

  可葛老夫人卻心疼孫女兒,嘆口氣道:“她心裡也不好受。”

  “這世上還能什麼都隨她心意了嗎?”葛石經道,“我已經替她選好一戶人家了,姓劉,兒子是舉人,那劉老爺是吏部員外郎,母親哪日勸一勸她罷,別逼得我又動用家規。”

  聽到家規兩個字,葛老夫人心頭咯噔一聲,她心想兒子好像變得有些鐵石心腸了,原先葛玉真也是頑劣的,可他從不動手,最近卻是手下一點不留情,孫女兒傾慕袁佐情有可原,那等兒郎誰都喜歡的,如今既沒辦法,也不必急著嫁出去。

  “兒啊,我看……”

  “我心意已決。”葛石經站起來,告辭走了。

  葛老夫人捏捏眉心,女人出嫁從夫,老來從子,原本葛家她只聽老爺子的主意,後來丈夫去世,兒子說什麼便是什麼,她幾乎是沒有異議的,如今便算有些不悅,也還是無奈,她總不能做主葛玉真的婚事,葛石經到底是她的親生父親!

  等到三月底,賀昶滿月那日,杜若早早便是起來了,叫嬤嬤們把兒子抱來親手給他穿衣,那從頭到腳都是她自己做的,虎頭巾,寶藍色的春衫,象牙色綢褲,兩隻軟軟的小鞋子,昶兒穿上了一身新,也不知是不是高興,竟是咧著嘴笑。

  “可是曉得自己滿月了?”杜若誇他,“真聰明,等會兒見著長輩們也得這樣笑著呢,千萬莫哭,為娘不會餓著你的。”

  昶兒專注的聽著,一雙眼睛像賀玄,漂亮的琥珀色,淺而清。

  杜若懷疑賀玄小時候也是這等模樣,倒是越看越喜歡,捏捏他的小臉道:“生得像就罷了,性子可不能學你爹,你得多說些話。”

  他現在是改了,以前可是個悶葫蘆,討人嫌的很,她希望兒子是個嘴甜的,長大之後,每日都能陪她說笑,將來娶妻了,也知道哄妻子高興。

  誰知賀玄今日沒有早朝,聽見了,大踏步就走進來,挑眉道:“學我有什麼不好的?”男人又不是憑著一張嘴立足於世,他抱起兒子,“訥於言敏於行,是為君子,你可要記得禍從口出。”

  自己對不知事的孩子說話,自己不覺傻,但看到別人認真教育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了,杜若忍不住撲哧一聲。

  賀玄挑眉:“我不過說得一次,你可是同他說過成千上萬次了。”

  居然還好意思笑別人,他可是見過她不少犯傻的時候。

  杜若垂下眼帘,哼了一聲。

  因要恢復好身子,她這靜養得要月余,故而還是在床上沒有下來,賀玄坐到床頭邊:“等會兒你累了便讓他們回去,不過是個禮儀,昶兒小也露個面便罷了,太醫說最好周年之後再見風,往後你要是喜歡,就是得空帶他去衛國公府也無妨。”

  可見他還是很關心兒子的。

  杜若點點頭:“我自會注意的。”說著身子就傾過來,靠在賀玄的肩頭,“我聽說樊將軍已經把北平打下來了,是嗎?”

  賀玄道:“是昨日的捷報,元逢告訴你的?”

  樊遂的軍隊在二月底攻入了北平,因周軍全線潰敗,楊昊被斬,早就是人心惶惶,故而等到他們來,那些求和派占了上風,甚至是開門迎接,絲毫沒有費什麼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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