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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玄垂眸瞧她一眼。
去江南,金陵?她還在想著造反的事情吧,她希望他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可是他怎麼能答應?
他現在也不能告訴她原因,她看起來柔弱又稚嫩,只怕還不能抵擋風雨,假使可以的話,讓她一個人先去江南,倒或許是個好主意。
他道:“再說罷。”
這是什麼意思?杜若疑惑:“你是要考慮嗎,金陵真的很好呢!你去了定然會喜歡的,到時候我帶你去游秦淮河,河兩岸有一座座的樓,到得晚上,家家戶戶門口掛著燈籠,倒映在河裡,不知道多好看呢……”
她滔滔不絕,他聽著,心裡也是嚮往的,可是他並沒有承諾什麼。
她說得累了,停下來,想到她做過的那些夢,想到他的身世,她又有些心酸,不明白他為何非得要走那樣一條染滿鮮血的路。
他難道不累嗎?
她輕聲道:“玄哥哥。”
“嗯。”他回應。
她道:“你哪日願意說,我都會聽的。”
他一怔,笑了起來,低頭想親她,她捂住臉:“你不能總這樣,你我又不是夫妻的關係!”
他親在她手背上。
好像被燙了一樣,杜若臉一下子通紅。
前面傳來人聲,賀玄耳力好,遠遠就聽見了,把她放下來。
為首一人就是杜凌,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叫道:“賀大哥你剛才怎麼一下就不見人影了,可尋到妹妹……”話音剛落,他就看到站在賀玄身邊的杜若,他撲上去,“你怎麼樣了?你剛才到底去哪裡了,只是摘個茱萸,別的姑娘都好好的,就你不見了!”
他實在是著急,那時候他們都在山頂,根本不曾料到杜若只是去玩一玩就會遇到刺客。
以前在任何節日,都不曾有的,別說現在還不像之前那樣的戰亂,好歹大燕立國也有一年多了,卻接二連三的出現刺客的事情。
謝氏剛才都差些昏厥,生怕杜若受傷。
杜若笑道:“我沒事。”
“知道你沒事,以後無論去哪裡,你都不要離開我身邊。”
謝氏這時也走了上來,拉著杜若上下的看,她的眼睛紅彤彤的,顯然已經哭過了,她道:“說要抓什麼刺客,一開始不准我們女眷下去,可把我急死了!”
杜若拱在她懷裡:“讓娘擔心了。”
“你無事就好,虛驚一場。”謝氏看著賀玄,“玄兒,今日可真是謝謝你了,救了若若。”
賀玄一笑:“您不必客氣。”
出了這樁事,眾人都是不敢再留在歷山的,紛紛坐車離開,幸好杜若沒有什麼,故而杜家的人到得城門那裡,轉了個道就去章家了。
聽說杜蓉胎相很穩,老夫人也放心,說道:“等過段時間我們再一起去一次,這孩子坐不住,鳳翼又疼她,不定任她胡來呢,我可要好好訓她的,就在家裡好好養胎,千萬別再整這整那的,他們家四個孩子,還不會打理一個家了?”
謝氏笑道:“還是母親周到,過得兩個月便去罷。”
那時候最是緊要的。
眾人說得會兒便各自回房了。
寧封回到衙門,第一件事便是又派了二十來人去洪縣,只是才下得命令,第三日小吏就領著兩個人進來,他們看起來風塵僕僕,其中一個胳膊還吊著,顯見是受了傷,他驚訝,又有些欣喜,畢竟他們安然回來了,那麼一定是帶回了線索。
“大人。”那受傷的小吏回稟道,“屬下們去明香樓調查,將將有點眉目就遇到偷襲,要不是得人相助,只怕會客死他鄉!”
寧封忙問:“誰出手助得你們?”
小吏道:“定是江湖人士,一手劍法出神入化的,三兩下就把刺客打傷了,我們正好活捉,而今就在衙門關押著呢,只嘴巴硬得很,無論如何拷問,一言不發,屬下也束手無策,不過……”他頓一頓,神色變得極為的謹慎,還望門口看得一眼,聲音好像蚊蠅般的低了下來,“明香樓有個姑娘是那嫌犯的相好,她倒是提過一句,說……”
好像大氣也不敢出了,寧封屏退旁人。
小吏這才把那人的名字說出來。
寧封大吃一驚,雖然他也曾懷疑過,然而心裡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他心想那姑娘可是個關鍵人物,便問道:“她人在何處?是不是也一併帶到衙門去了?”
小吏支吾道:“原是要帶過來的,誰料路上遇到魏國公,他親自問詢,屬下也不敢不答,誰料他竟帶入宮去面見聖上,還讓屬下傳話,讓大人也即刻入宮。”
這一樁樁事情快如閃電,叫人都沒有歇口氣的空隙,也叫人沒法仔細的思考這來龍去脈,明明中間還有著許多的疑惑,然而寧封卻不得不前往宮裡。
當他踏入轎中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顆棋子,或許他本不該派人去明香樓。
他這一行事,恐怕要讓皇室內部分崩離析了!
而這,原本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第87章 087
魏國公齊伍站在偌大的殿中,神情是悲哀的,他兩隻手交握垂在胸前,向趙堅回稟。
“微臣對大皇子一死極為痛心,故而也不曾懈怠,得知寧大人有進展,微臣心想懲處了兇手,定能讓大皇子在天之靈,得以安慰……”
說到悲痛,沒有誰是比得上趙堅,那可是他的嫡長子。
雖然有不足的地方,卻也是他辛苦養育,費盡心血栽培的孩子,他曾在他身上寄託了太多的期望,這陣子的每一夜他都不曾好好的合過眼,在心裡發誓要把殺害趙豫的人給找出來,然後千刀萬剮,這樣才能發泄他的心頭之恨!
故而聽說案情明朗了,他也是精神一振。
寧封就是在這時候進來的,趙堅看到他,不曾耽擱的詢問道:“聽說已經找到相關的人,你今日便當著朕的面審出來!”
看著他迫不及待的樣子,寧封胸口好似被堵住了一樣的悶,他猶豫道:“皇上稍安勿躁,案情現有許多疑點,微臣暫且還不曾理清,希望皇上能再給微臣一些時間,到時候自然會水落石出。”
“齊大人都說已經查到兇手。”趙堅有些不悅,“你在齊大人面前是一番說辭,在朕面前如何又變了?”
“皇上,其中有隱情……”
齊伍打斷他:“寧大人做事一絲不苟,乃是好事,可既然有確鑿的證據,為何不說呢?我聽小吏提起,那姑娘是從洪縣帶來的,想必是有極為重要的線索,寧大人這般隱瞞,難道是有苦衷不成?”
寧封心頭一震。
此話實在誅心!
他原是好意,可若再行推遲,只怕自己就要捲入其中了。
他眉頭略微一擰:“微臣派去的小吏將將才回,微臣也才得知一二。”
趙堅道:“快些把人帶上來。”
寧封往後退一步,站在旁邊,又朝齊伍打量了一眼。
滿朝文武,趙堅是最為信任這個人的,故而今日齊伍入宮,趙堅才會無視他的話,非得要審查,可齊伍向來寡言,而今竟為此事刻意的為難他。
他有些奇怪,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畢竟齊伍是頭一等的開國功臣,是幫趙堅把江山打下來的人,他不可能不盼著大燕安寧,這樣他的榮華富貴也能得到保證,實在沒有理由會做什麼破壞。且他又好像沒有野心,失去兒子之後,整個人都變得鬱鬱寡歡,甚至連兵權都不願執掌……或者是同病相憐,才會那麼著急為趙堅找到兇手?
思忖間,明香樓的姑娘已經被帶了上來。
她見到大燕的皇帝,已然是嚇得渾身發抖了,故而寧封查問的時候,她幾乎是在暈倒前說出了那三個字……二皇子。
刺殺趙豫的嫌犯當初曾在她面前炫耀過,說他要去二皇子身邊當差。
大約他是沒有想到,有一日他會在執行命令時被人活生生的抓住。
殿內一片寂靜。
像死一般的窒息,令趙堅透不過氣,他坐在龍椅上,緊緊握住了把柄,恨不得要把那金鑄鑲寶的東西給捏碎了,然而痛的只有他的手,他的心,他渾身發冷,簡直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那個他一向喜愛的二兒子,竟然暗中殺了自己的兄長嗎?
為什麼?
他大喝道:“拖下去,給朕再好好的審!”
他並不想就這樣定案。
齊伍袖著手,垂著眼睛,半響低聲道:“皇上,定是那姑娘弄錯了,二皇子從乾縣回來便傷重臥床,一天都不曾出門,怎麼會去刺殺大皇子呢?他們兄弟二人又是一起長大的,情深似海,絕不會兵戎相對,寧大人,你說是不是?”
寧封實在是無話可說。
原先他就不贊成這會兒審查,是齊伍夾槍帶棒的迫使他,而今已經捅破,就算趙堅不會接受這樣的答案,或者就算是冤案,只怕趙蒙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人心是最為脆弱的。
埋了一根刺,就不會再行復原。
趙堅幸好也是經過風浪的,他的手已經鬆開了把柄,傳喚隨從:“去二皇子那裡看看。”
隨從領命而去,半途又轉回來,驚惶的稟報:“二皇子領兵從中門闖進來了!”
“什麼?”趙堅一下站起來。
殿門口已經響起了廝殺聲,寧封的面色也變了,趙蒙竟然想要奪位嗎?在這時刻?他連忙吩咐侍衛:“快護駕!”
趙堅大怒:“護什麼駕,朕倒要看看這孽子如何想殺了朕呢!”
已經沒有任何懷疑了,趙蒙連自己的父親都要殺,怎麼會在乎一個哥哥?
他拔起劍,大踏步就朝宮外走去。
門口已經躺倒了許多屍體,趙蒙的刀沾著血,他的神情有些瘋狂,他原是不想出此下策,可趙堅偏偏拿著趙豫的事情不放手,讓寧封一路查到洪縣。
這是他唯一的疏忽!
他那時候就不該召這樣的人當暗衛,竟然跟個青樓女子胡說八道!
而今不曾滅口,叫寧封得知真相,也只能反了,父親查到頭上,他絕不會饒過自己。
所幸這幾日他已經布下計劃,宮裡並沒有那麼多的守衛,甚至他在趙堅身邊還安插了心腹,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支屬於他的軍隊,此前已經下令,命他們突襲在長安城駐紮的軍隊,取得主動權,進而包圍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