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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中秋,宮裡發放了月餅,趙堅為讓老百姓寬心,甚至還使人去街道上掛了各式的燈籠,好讓他們歡喜的過這節日,贏得百姓們一片丹心。
杜家也一樣張羅起來,不過老夫人與謝氏道:“雖然皇上是善心,但我們還是不用大張旗鼓的,只一家子用頓飯便罷了。”
謝氏點點頭:“兒媳也是這麼想的。”她頓一頓,“二叔那裡……”
這兒子是掃把星一樣的,到哪裡,哪裡的人就不舒服,更何況謝彰也在,兩人遇到尷尬,便道:“算了,也不用叫他了,他定會出去同別人喝酒,便叫了鶯鶯,崢兒同二媳婦。”
謝氏答應一聲。
老夫人又讓她看單子:“這是老大給我看的,還真要分雲岩一半的家產,也是糊塗了!”她點點其中多處物產,“這些都留給小輩們,雲壑雲岩一個都不給,我看他們又能怎麼樣?說要分家,最後還是我做主的,就那幾處兩個兄弟分了,別的都暫時留在我這裡。”
其實老夫人就是不給她看又如何,謝氏知道,她是尊重她這個兒媳婦,便連連點頭:“母親總是最英明的,您要怎麼分,我們都信服。”
也確實是最好的辦法,既不讓杜雲岩心生不滿,又能順利的分開來,還有一部分將來給小輩們或者留做後路。
老夫人看她不反對,就道:“過了中秋就辦了罷。”
謝氏答應,低頭看見老夫人抓著單子的手,那皮已經是有些鬆弛了,她的眼睛微微發紅,這個家裡,最辛苦的又何嘗不是老夫人呢?
她告辭出來,先是去了廚房一趟,回來時遇到杜凌與杜若,杜凌給杜若提著鳥籠子,說是要帶兩隻鸚鵡去湖裡洗澡。
杜若好奇跟著去看。
那兩隻鸚鵡,其中一隻正嘰嘰呱呱的叫,好像在說月餅,謝氏撲哧一聲,女兒這饞鬼,教出來的鸚鵡只會說些吃食,她道:“怎麼也得教個安好,富貴什麼的,儘是說吃的,別人只當我們府里瓜子月餅都緊缺的很了。”
杜若還不曾說話,杜凌已經笑起來:“可不是,剛才還教說螃蟹呢,我說該教‘公子英武’!”
杜若揶揄:“你不就想鸚鵡誇你嗎?可鸚鵡懂什麼,不若我誇誇你,哥哥好英武哦。”
被她這麼一說,杜凌倒有些臉紅:“誰要你誇了?”
見兩兄妹親親密密的,謝氏想到這兩隻鸚鵡是賀玄送的,自己極是喜歡,便道:“近日也不見玄兒,你每日去衙門可看到他?我是生怕他忙,不然中秋還得請他來。”
杜凌道:“我昨日遇到元逢,本是提前要說的,可元逢說他病了,我想著就算了,便等過完中秋我去他那裡看看。”
謝氏關切道:“竟然病了?什麼病?”
“像是風熱。”
謝氏點點頭:“我現在就請個大夫去王府看看。”又叮囑杜若,“去湖邊小心點兒,凌兒會游水你又不會,莫走近了看。”
杜若嗯了一聲,可思想還停留在剛才杜凌說的話。
好像那麼多年,她是第一次聽說賀玄生病。
“他真的病了?”她懷疑的問。
杜凌道:“元逢還能騙我嗎?”
可他怎麼會生病,在杜若心裡,賀玄就好像鋼鐵一樣冷硬的男人,與生病那種脆弱是沾不到邊的。
等到酉時,杜家為賀中秋,命下人們在屋檐下掛上了燈籠,也是天公作美,前兩天下了大雨,等到昨日就停了,今日又天氣大好,地上早已經是干慡的,一盞盞亮起來的燈籠在夜色里發著微紅的光芒,看一眼便叫人覺得心裡溫暖。
因就要用晚飯了,杜若打算先向老夫人請安,再陪著老夫人一起去庭院,故而提早了一些出來,誰料才走到門外,就見一個人像在那裡等候著誰,靜靜的站著。
她以為自己看花眼,眨了兩下眼睛又瞧向他,才發現真是賀玄,她吃驚道:“不是說你病了?”
“小病而已,不妨礙吃頓飯。”
她打量他一眼,黑暗中也看不太清,可他身姿挺拔,並不像生病的人那樣有氣弱的樣子,便道:“就算是小病,你也該注意些,大夫說你能出門嗎?開了什麼藥方?”
賀玄不答。
她眉頭皺了皺,往前走去:“我要去祖母那裡,你去不去?”
中秋節要拜月,她換了新裙,極為的素雅,也不知是不是他有些不太清醒,竟覺得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層白光,好像天上的月亮般明亮,他道:“去。”
聲音有些沙啞,不像平日裡的低沉動聽,她心想,果真還是病了,這樣子還出門做什麼呢,她轉過頭想讓他進屋歇息,卻見他此番已經走在月光下,臉頰有異常的紅,她大驚:“你真的病了!”
“小病。”他還是語氣淡淡。
這樣了怎麼還是小病,杜若可不信母親請去的大夫是個庸醫,他定是告誡賀玄讓他不要出門的,她有些惱他不當回事,說道:“你自己摸摸額頭,肯定是滾燙了,已經不輕。”
賀玄道:“我摸著不燙。”
杜若哪裡信,走到他跟前,伸出手往他額頭一碰,那裡好像火一樣的燙,她感覺自己掌心被燒到了似的,忍不住斥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分不清輕重嗎?難道不覺得難受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過得片刻道:“為何如此,你是最清楚不過的。”
整個夜都好像安靜了。
唯獨他那些聲音鑽入耳朵,杜若把頭低下來,都不能跟他對視,生怕自己的心跳會停止一樣。
他是想她,所以才過來的。
第80章 080
兩人不過相距幾寸,她才碰過他額頭,依舊還站在他跟前,此番腿好似麻了,無法挪動。
看她呆若木雞,賀玄也不曉得她在想什麼,不過她這般卻是很好,他能聞到她發上的清香,還有身上的味道,好過他一個人在王府過節。
其實中秋節對他來說,早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已經沒有家人。
這樣的氣氛極為微妙,甚至讓看著的人都心生旖旎,然而作為下人,替自家姑娘著想,鶴蘭還是忍不住道:“姑娘,是不是該走了?”
杜若順著便道:“是該走了,不然去晚了呢。”她頓一頓對賀玄道,“不管如何,你這樣並不合適吹風,你不如去客房歇著吧,我與母親說一聲,到時讓下人送飯菜給你。”
賀玄道:“我既然來了,老夫人還是要拜見的。”
“祖母不會見怪的。”杜若皺眉。
她三番四次催他休息,賀玄道:“你是不是很關心我的身體?”
她的臉一紅。
怎麼說兩人也是青梅竹馬,她關心一下很是正常,然而他這麼一問,她卻沒有勇氣去承認,她咬一咬嘴唇:“父親母親也一樣關心你的。”
他笑起來,有些揶揄。
杜若賭氣般的道:“隨便你,你要去便去吧,等到時候真的病倒了,可就沒有後悔藥吃的了。”她往前而去。
他與她並肩,不前不後的。
她有些想走快點,把他甩在後面,可她原本就慢怎麼比得上他,可這樣不聲不響,她很不自在,不像他鎮定自若的,她說道:“你到底怎麼生病的?”
他淡淡道:“累了吧。”
她飛快的瞅他一眼,他寬肩窄腰,雖然看著不像父親那般的偉岸,可卻比哥哥要精壯的多,這樣的人並不容易生病,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操練兵馬的,能把自己累到生病?但她轉念一想,他表面是王爺,掌控些幾支軍隊,可暗地裡,他是要造反的,那是做著兩種事情了,就算父親也沒有那樣的忙碌。
好好的,也不知他怎麼就要當皇帝?
她原只是看一眼,不知不覺便是盯著他。
賀玄側眸。
她與他對上,忙收回目光。
鬼鬼祟祟的,賀玄道:“你就算再看我一會兒,我也不會責備你。”
這話說出來,就是鶴蘭與玉竹都忍不住朝杜若看了一眼,杜若的臉又紅了,這弄得好像自己迷戀他一樣,可她又不能把她的想法說出來,她哼了聲:“我是怕你突然暈倒,元逢扶不動你!”
賀玄只笑。
他很少笑,但是哪怕是嘴角微微彎一下,就很容易讓人深陷其中。
杜若轉過頭,打算再不說話了。
行到半路,遇到杜雲壑,杜凌父子倆,後者看到賀玄,驚訝道:“賀大哥,剛才小廝說你來了,我還不信,你怎麼真的來了?你不是在生病嗎?”他拉住元逢,“這話是你說的吧,你難道是誆我不成?母親可是請了一位大夫過去的。”
自家王爺是真生病了,可耐不住這裡有杜三姑娘,元逢支支吾吾的也不好說。
賀玄道:“你不用大驚小怪,生病就不能出門了嗎,難得是中秋節。”
“倒也是。”杜凌笑道,“那也最好了,你那裡冷冷清清的,哪裡有我們這樣熱鬧,你晚上就不要回去了,睡在客房,省得回去又受涼了。”
賀玄沒有拒絕。
杜雲壑看他一眼:“我有些事情要問你,既然你來了,便去書房罷。”
兩人便中途走了。
杜凌眉頭皺了一皺,不滿的同杜若道:“你看看,竟然都沒有叫我去,到現在還當我是幾歲的孩兒呢,有事也不與我商量。”
可杜凌比起賀玄,就是青澀了很多,雖然不差幾歲。
杜若笑著安慰道:“興許是問王府上的事情呢,你想那麼多,畢竟玄哥哥沒有父母,父親多關心點也是正常的。”
杜凌就不說話了。
兄妹兩個去老夫人那裡。
杜雲壑讓賀玄進去書房之後,便帶上了門,一個隨從都沒有留,只叫雷洽在外面看著。
屋裡熱茶是有的,杜雲壑給自己倒了一盞,示意賀玄,賀玄道:“而今不合適用茶,清水便可,嗓子不太舒服。”
原來真是病了,杜雲壑淡淡道:“那還帶病出來?前陣子見你不要命的操練弄得軍士暗地裡抱怨連天的,你自己都受不得,怎麼?莫非是要起事了?可這未免操之過急,畢竟牽一髮而動全身,大燕剛立,大周虎視眈眈,就算奪了江山也是不穩當的。”
而今二人已是心照不宣了,無需遮掩。
賀玄道:“哪裡,只是想起兵瀾天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