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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慧很想拒絕周允鈺繼續把他當苦力用,但他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全然將話吞回肚子裡了,

  “你不是一直在追查當年的事情嗎?”周允鈺淡淡說著,並無多少情緒變化,對於明慧突然冷凝的神色也早有預料。

  “……段之瀾,”明慧臉上的慈悲之色全然消失,周允鈺所說無錯,他一直都沒有放棄追查當年的事情,雲氏若是好好活著,他許永遠都不會回京,但她不僅沒有幸福,還死了……他就一定要為她報仇。

  “沒錯,他就是當年舒瑤母親救下的孩子,”前生,他讓人在西南追查段之瀾的死因,就發現有明慧的蹤跡,現在反推回去看,當年是明慧讓曾經前往京城一無所獲的段之瀾恢復了記憶的。

  但現如今,他們找到了陳氏這個捷徑,就該讓另一個極其在意那段過往的人知道真相。

  周允鈺踱步回御書房的桌案前,從裡面抽出一封,應該是很早之前就寫好的信,上面寫的卻是“明慧親啟”。

  周允鈺將拿著信的手伸向明慧,他身吸了口氣才接過,但那緩緩收回的手,還是有些許控制不住的顫抖。

  “周允鐸還活著……去不去西南,你看了信之後再決定,”周允鈺話是如此說,但他十分確定明慧會去的。

  明慧也不在意周允鈺無意識表現出來的高深莫測,他握緊了兩封信,而後又小心地一同放在胸口的位置,再深吸一口氣,才看向了周允鈺,“貧僧,告辭!”

  “保重!”周允鈺對他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御書房。

  段之瀾上輩子是在順元七年的時候出事的,現在不過順元四年,但如今這個時空充滿了不定數,蔣舒玥又落在了周允鐸手中,他前後思量,還是讓他這個醫術武功都出色的鬼才舅舅前往西南,他才能略略放心。

  段之瀾手段謀略不缺,卻太喜歡以身犯險,很容易就給敵方機會,明慧穩重沉著,又與他有段淵源,許能製得住他。

  周允鈺拿起奏摺翻看,在今年二月會試入選的名單上,看到了蔣書玦的名字,會試第一……看來他近來很是用功了啊!

  “傳旨下去,殿試的時間就設在四月初五,”周允鈺說著,就將批示好的摺子遞給陶義,讓他去轉交給再御書房偏殿裡的幾個被他傳進宮來議事的臣子,“順便讓御膳房給他們上宵夜……”

  “是……”陶義應了一句,天色已經全黑了,那些大臣還被周允鈺拘著辦公,其他人看來自是榮耀的,但陶義多少能明白他們的苦處,攤上周允鈺這樣勤勉的皇帝,是他們的幸運,也是他們的無奈啊!

  周允鈺想找他們議事的時候,全然不在乎天色如何,有幾次正拉著夫人在辦事的時候,被傳旨,那心情,那臉色得都不知道如何描述。

  堆積了三天的政務,要解決也不是容易,但總算也沒耽擱什麼大事。

  周允鈺回鳳翎宮的時候,已經快到凌晨了,其間舒瑤醒了一次,吃了點東西,就又睡著了,而大皇子和大公主也被陳氏做主抱到隔間去了。

  小奶娃娃夜裡要餵奶,少不得折騰,舒瑤如今還需要足夠的休息,這點上無論是她,還是周允鈺都絕無通融的可能。

  然周允鈺這時候還回鳳翎宮,依舊挺讓依依錦華她們吃驚和難辦的,但平時嘴皮子再利索的,也不敢去和周允鈺說,這樣不合規矩云云,只能一如往昔,當自己眼瞎,看不到了。

  周允鈺簡單清理了一下自己,就爬上床,躺到舒瑤身邊,揉了揉她的頭髮,臉上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不久就隨舒瑤陷入夢鄉。

  陳氏這幾天都住在鳳翎宮的偏殿裡,近距離照顧舒瑤和孩子,她貼身的林嬤嬤自然也隨著她,林嬤嬤一直都負責舒瑤的膳食,在鳳翎宮裡走動的也多,早兒看到周允鈺從舒瑤的寢殿裡離開,很是吃驚了一下,而後自然和陳氏提起。

  “無妨,陛下有分寸……”陳氏看林嬤嬤依舊欲言又止,搖了搖頭,並未多與她解釋,卻無讓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周允鈺已經見過了舒瑤生辰時最狼狽最痛苦的模樣了,此時這些算不得什麼,何況,他也不覺得舒瑤有什麼好讓周允鈺覺得嫌棄的。

  “下朝之後,讓人去找陶公公,就說我有事找他,”陳氏吩咐了林嬤嬤一句,而後又拿起舒瑤書房裡取來的書,繼續翻看著。

  林嬤嬤稱是離去,她多嘴一句,也純粹是為舒瑤好的立場,不過既然陳氏都說無妨了,她也不會再多提。

  慎刑司絕對是皇宮裡所有宮人的噩夢之地,鮮少有進去能安然不脫層皮出來的,而慎刑司所在宮殿和大虞皇宮裡的任何一個建築都無區別,有一種低調的奢華感,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宮宇周圍,如無特別情況,絕無宮人會在這附近遊蕩的。

  因為青葒,整個紫蘭齋的人都被抓來了,也包括青葒原主的那個老鄉。

  那個老鄉比青葒小了一歲,不過十四,平日裡最是謹小慎微的一個人,御花園的里的工作也一直勤勤懇懇地做著,不爭鋒不出頭,沒多少存在感,但近來卻是最有希望提升管事的人選之一,卻因為被青葒忽悠,升職已成泡影,她能不能從這裡活著出去都是一個問題。

  “青葒這個賤人,禍害……她到底做了什麼,害死我們了!”於她關在一起的還有紫蘭齋的所有人,之前那特別注意青葒的管事也在。

  她就覺得跌一跤跌失憶的青葒,全然莫名其妙,比起她笨手笨腳,規矩如何也學不好,她偶爾從嘴裡蹦出的話,更讓人心驚膽戰,她一直就覺得早晚有一天,會讓她害死,還沒等她將這個禍害從紫蘭齋里弄走,就這麼被她連累了。

  “老夫人,往這邊兒來,”陶義彎腰給陳氏指路,周允鈺對她的尊敬,已經她是舒瑤的祖母,無論哪一方面,陶義也對陳氏絕對尊敬。

  但他這張面孔,在皇宮裡就是一個標誌,一個大小宮人絕對認識的人,整個慎刑司牢里關著的宮裡,全部都沸騰起來了,“陶公公,陶公公……”

  各種聲音不絕於耳,恍若看到了救星一般……

  “陶公公,我們和那青葒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她做的事情,我們半點不知情啊!”

  青葒……陳氏的腳步,微微頓住,看向了這個牢籠里的人,衣裳尚算齊整,顯然關進來沒幾日,臉上惶惶不安,身體卻沒受什麼苦,“可審過?”

  陳氏開口問向了陶義,看著她們沒有移開的目光卻無多少情緒。

  “未有,”陶義回道,那日後來舒瑤就生產了,鳳翎宮和龍章宮都亂成一團,全然將那個沒規矩的宮女忘記了,本也打算在今日開審,但陳氏比他想像的還要著急。

  陶義有些汗顏自己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但陳氏卻笑了笑,“正好……”

  “那就從她們開始審吧……”

  知己知彼才能立於不敗之地,瞧她那日在御花園的里表現,平日裡定然有許多出格的地方,而這些只有那些和她朝夕相處的人最能知道了。

  “老夫人說的是,”陶義昨日就得了周允鈺吩咐,這一行需全聽陳氏的吩咐。

  陳氏並不親自動作,陶義親自給她搬了椅子,她從頭到尾都只在一旁聽著,而慎刑司里審訊工作自來完善,絕無任何錯漏的可能,那日青葒闖到御花園的始末,全然清楚了。

  而青葒從十二歲進宮到關到慎刑司前的生平,也全部都記錄在案,她進宮前的生平也都被一一查了出來。

  問完了這些牽連的人,陶義又看向了陳氏,最後就是那位敢再御花園裡唱歌勾引周允鈺的膽大包天的那位宮女了。

  “讓她進來吧……”陳氏淡淡道,嘴角閃過一絲淡淡的興味兒,異世之魂……不,應該是後世之魂才對。

  青葒已經全無那日方被押進來的氣定神閒了,她不僅沒被看上,換個好點的地方,她居然還被關起來了,除了一盞油燈,一個透氣的高窗,她被獨自關在一個石室內,全然度日如年。

  “是……是你!你們!”她先認出了那個關押她的陶義,然後又認出了陳氏,她差不多已經確定,她被關在這裡是因為她們,她和舒瑤,後宮裡果然最可怕的就是女人了。

  “大膽!”陶義冷斥了青葒一句,她的話語全然無對他和陳氏的敬畏,便是失憶了,這大半年的時間也該讓她對宮裡的規矩有些了解了吧,怎麼還比大街上的稚童還不如,難道失憶真讓她摔傻了?

  “放開,放開我……”青葒掙扎著,但押著她的兩個太監,可全是以一當十的練家子,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

  得了陶義眼色,那兩個太監一發力,青葒就慘叫了一聲,而後就被綁到刑架上,四肢全被鐵鏈固定,這時她才真的開始犯怵了。

  “放開我,皇上要是知道你們動用私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青葒依舊不覺得自己那日的行為有錯,只是覺得倒霉,雖然遇上了周允鈺,卻也讓舒瑤碰上了,一個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如此可怕。

  陶義也跟著陳氏一同聽了那些宮人們的供詞,但沒親自接觸,還真沒辦法體會他們的心情,但此時只她這句話就夠了,她的腦袋果然摔壞了。

  “為什麼這麼說?”陳氏開口問,右手在左手的袖口上輕輕拉了拉,而後淡笑地看著青葒,聲音也淡淡的,似乎在問,她是什麼時候吃飯的一般。

  青葒下意識就回答了,“皇帝是不會喜歡小動作太多的女人的,”她也打量著陳氏,雖然優雅大方,但年齡在那裡,她為什麼要針對她,她也清楚,

  “你若是為了娘娘好,也該放了我,我會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不會告訴皇上的。”

  陶義看青葒的目光再次溢滿驚奇,全天下只有蕭太后敢稱周允鈺為皇帝,其他人如何都會稱皇上,或者陛下這樣的敬稱,他平生第一次有打開別人腦袋看看的衝動。

  而後的話,更是讓他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表現驚奇,反而淡定了下來,稍稍退到暗處,一揚手,所有多餘的人也都退下,油燈下,只有她和陳氏的身形全然展現。

  “你喚青葒?”陳氏問她,姿勢不變,依舊是閒聊的模樣。

  青葒點了點頭,但那一閃而過的遲疑,還是叫陳氏發現了,“那日的詞句我也聽了,甚是難得,可還有?”

  青葒傲然地揚起了頭,眼中的得意一閃而過,但話語也還算知道謙虛,“只是偶然有感而得,算不得多好。”

  “可還有?”陳氏又問,她三歲識字,活到如今這歲月,沒有一日有放下過書卷,滿身的氣韻,全然是典範的書香女子。

  青葒覺得今日從這裡逃出去,許久看她的詩能不能打動陳氏了,她略略思索,就開口吟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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