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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不認同,母后不認同,但那也不能說明他們是正確的,未來和事實其實一直是把握在他的手中的,他一蹶不振,才是錯的。

  這或許是他外祖父要告訴他的……那個睿智的老人。

  兩年沙場歷練洗去了他身上遺留的少年稚嫩,歸京而來的他,沒有了離京前的不安不忿,他可以淡然地看著宮宴上,父皇對七弟多番讚許,看母后對七弟呵護備至,他可以淡然面對庶兄的奚落,面對親弟的炫耀。

  他放棄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暫時隱忍不發而已,他會讓他的父皇看到,誰才是最適合大虞的皇帝,而他們看中的七皇子,還受不了一點美色誘惑,經不起一點挫折歷練。

  環環相扣,不著痕跡,一度讓人讚許的七皇子,他的缺點不斷暴露在父皇和朝臣面前,與之相反,他隱忍沉著,戰場得勝歸來,沒有半點驕傲,每有差事,也都能不出紕漏地完成,比起庸碌的兩位庶兄,他怎會是沒有才德的人。

  在他重歸京華的時候,七弟基本是未正名的太子了,但這兩年來,他將他的美夢一點一點打碎,父皇和朝臣給了他不該有野心,自然也該一同品嘗這後果。

  在臣屬的慫恿之下,七弟果然不負他望,選擇逼宮,想要重複他父皇當年的行為,但面對政變奪位成功的父皇,這是一條蠢得不能再蠢的作死之路。

  親手殺了自己最喜歡的兒子,這個打擊確實很大,但這就是皇家,父子兄弟無情的皇家。

  隨後他被冊封太子,遲了五年,他終於回到本來就屬於他的位子上,接下去兩年,父皇身體一直不好,國家大事都是他在處理。

  父皇去世,他繼位,年僅二十歲,但就在他登基的前一天夜裡,他向來強勢的母后,將他請到了她的宮裡,將一卷信件資料幾乎是摔到他的臉上,

  “他是你的親弟弟,你的親弟弟啊!”母后聲聲泣血,那目光像是不認識他這個兒子一般。

  “他是我的親弟弟,但你們在想立他為太子的時候,可有想到我是你們的兒子,嫡長兒子,曾經的王府世子?是你們先背叛我的,不是嗎?”

  他並不介意在他母后面前暴露他的心機和惡意,他也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在他們一心否定他的時候,這一切就都註定了,成王敗寇,如此而已。

  第006章:夢醒

  第二天,他母后就病了,一病三個月,那般生無可戀,他以為他不在乎,可事實是他該死的很在乎,“不該看著我嗎?看我是成為治國明君,還是真像父皇以為的只是一庸碌莽夫?”

  他要成為治國明君,不僅僅是和父皇母后的鬥氣,更多是經歷戰場,看過百姓疾苦之後,才立下的心志,高祖皇帝庸碌無為,太祖皇帝留下的江山被他治理得一塌糊塗,北有戎狄虎視眈眈,西有番邦不時來犯,就連西南海域也有盜賊橫行,幾乎可以說是民不聊生。

  他父皇繼位幾年雖有作為,可效果卻一直差強人意。

  然而他在位四十年時間,七次御駕出征,提拔起一批沙場猛將,將那些覬覦大虞的戎狄猛寇打得四處流竄,安分無比。

  大虞之內不敢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卻也算國泰民安,吏治清明。這一切是他花費絕大部分時間在政務上的結果,從早到晚,一年四季,付出了一生心血,朝野內外,因他識人用人,流傳不少君臣佳話。

  此番回想,他還真做到了當年對母后所說的話,亦做到了她們對他唯一的讚許。

  只問這一生會不會有遺憾事情,或許是有的吧,怎會沒有呢……

  只是奇怪,此時回想十歲之前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卻模糊了二十二歲那年一直想要記起來的那場婚禮。

  他當年太過不走心,印象最深刻的便只有滿皇宮廊道里一盞盞紅似火的燈籠。

  與母后的隔閡,讓他對她有了根深固蒂,輕易難以動搖的偏見,這是他母后不顧他意願給他安排的婚約,是他母后用來監視控制他的人。

  啊,這想法當時可還真是偏執,偏執到可笑,偏執到從不與她與己半點機會,同住皇宮,卻像是兩個陌生人那樣磋磨了快半輩子,即便母后去世,他還是固執可笑地留著這樣的偏見。

  而在他當了半輩子皇帝之後,也終於有了乏味和疲倦時,他在前朝一如既往兢兢業業,卻終於在後宮找到了些許不一樣的樂趣,他視她如無物,視其他女人如玩物,他的些許寵愛,可以改變後宮女人的一生,可以讓五品官的女兒成為一國寵妃。

  但這一次的放縱和肆意卻讓他差點著了大招,差點讓他的江山拱手讓於人,他小看了一個後宮女人的野心,一個想讓兒子當皇帝,想讓自己當太后的女人的野心。

  五十歲的他,因為當年戰場舊傷,多年政務勞碌,身體枯瘦得厲害,比一般六十歲老頭都要老得快,但這也不能成為那妖姬背叛他的理由,她不僅要做太后,還要和他看重的臣子雙宿雙飛。

  他不愛她,不愛任何女人,但卻不能懷疑,他將一生僅有的寵溺和溫情都給了她,一場傷寒,變得越來越嚴重,嚴重到他不能開口說話,不能下床行走。

  他中毒了,跟了他半輩子的太監總管才去世兩年,他身邊就有了這樣不可原諒的漏洞,半個月的時間,他從憤怒,到不安,到絕望,看著妖姬在他面前炫耀,看她和他的臣子在他面前,眉來眼去。

  這種被背叛的憤怒,一度讓他吐血,但吐血之後便是空虛,便是絕望,半個月了,度日如年的半個月了,沒有任何人發現這妖姬和逆臣的陰謀,他就要死了吧,身體麻木,精神麻木,他還能苟延殘喘多久?

  然而命運給了他絕望,又給了她希望,在他幾乎要認命的時候,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人,帶著他千里之外一手歷練出來的虞皇軍,救他來了,他被救出的餘生里,幾乎每個夜晚都會回想起那個時刻。

  一身戎裝滿臉風塵的女子就這麼闖入他的眼中,他的皇后,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他的皇后,想都沒想過的皇后,可也只有她才能有可能調動說服虞皇軍將領,前來救他。

  他如此蒼老,而她卻依舊美麗,皇宮枯寂的生活絲毫沒有抹去她的美色,他一如他當年初見的慵懶嬌美,似乎也只有在如此衝擊的這種時刻,他才肯面對內心,從不曾忘記過的悸動。

  然而每一場政變都是血和屍體堆出來的皇權之路,他的兒子在那種時刻還想要殺了他,而他不能動彈,看著刀鋒離他越來越近,再看著他的皇后就這麼擋在他的身前,用她的命救下他來。

  滾燙的鮮血落他的臉上,手上,燙得人心裡發慌,發堵,比被下毒囚禁的這半個月還要讓人難受,她就伏在他的榻前,他卻依舊無法動彈,最後只能看著她大哥將她抱走,生死不知。

  他能動彈是七天後的事情,所幸還能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鳳翎宮,他鮮少踏進的宮殿,這一回來,卻是來見她最後一面。

  “為什麼救我?”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沙啞粗糲難聽,像是一個真正的老人。

  而她躺在床上,面無血色,卻依舊能淡笑著,沒有面對生死的恐懼,也沒有對他對皇宮的任何留戀。

  “為什麼啊?”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一般的輕。

  “因為……你是個好皇帝吧,我答應母后要替她看著你的,”她並不恨他,這點發現,他很高興,但來不及感受,卻發現她的眼神越發地空了,連帶著他的心也空了,這種從不曾體會過的感覺,“我要去見母后,去見祖母了,真好。”

  “不許,朕不許,我不許!”他低吼著,伸出的手卻不敢碰她,只怕一碰她就真的離他而去了。

  “為什麼啊?”她的聲音越發的低,卻還是帶出輕輕的疑惑來了。

  “唔……下輩子,下輩子,我們就不要做夫妻了,皇宮住太久都不愛住了……”

  “不許,我不許……”

  ……

  “陛下,陛下,不許什麼,奴才沒有聽清啊……”

  “陛下,陛下……”

  “哈,呼……哈,呼……”周允鈺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劇烈地喘息起來,把一邊伺候,想要側耳聽清他夢囈的太監給嚇了老大一跳。

  “陛下,您怎麼了?”太監打扮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他此時的姿勢實在滑稽搞笑,整個身體向後仰,要摔不摔,表情又嚇又喜,生理淚水糊了滿臉,實在不忍目睹。

  “陶義?”周允鈺的聲音有些嘶啞,但話語裡的驚訝不能錯漏,他緩緩靠後,伺候他多年的陶義立馬就給墊上幾個枕頭,隨即回道,

  “奴才在,陛下有什麼吩咐?”陶義說著,就從身側的矮几上端過一杯溫度剛好的茶,遞給周允鈺,察言觀色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周允鈺聲音嘶啞,必然口渴了。

  然而這次,周允鈺卻沒有接過,他打量著陶義,目光明滅不定,看得陶義額頭冒汗,雙腿打顫,就差跪地求饒了。

  陶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總覺得剛才醒來的陛下很不一樣,比以往更有氣勢,尤其目光落到身上時,那感受越發地深刻了。

  周允鈺終於移開了目光,卻是看向了自己的手,這是一雙年輕的手,充盈的血氣,蒼勁的力道……

  “現在是什麼時候……”周允鈺的聲音很低,卻足夠陶義聽見,他已經不再看自己的手了,目光沉靜,卻似乎有一股更大的氣勢在醞釀著,

  “卯時三刻了,陛下您昏迷了一天兩夜……”陶義不愧是周允鈺身邊伺候最久的人,只見他一皺眉,立馬不假思索地回道,“順元三年四月二十一卯時三刻。”

  以往這個時候,早朝都快結束了。

  在這句話後,宮殿裡陷入了完全的沉默,陶義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深呼,心頭多餘的雜念同樣半點不敢有,許久才試探道,“太后娘娘陪著您寅時末了才離開,奴才讓人給娘娘送個信兒?”

  說完這話,陶義恨不得當下給自己一個巴掌,作為身邊人,他自是知道周允鈺和蕭太后之間那僵硬的關係,作為局外人,他自能看出周允鈺對太后的在意,從這兩日來看,太后也是在意周允鈺的。

  只是有些事情,心裡知道,卻不定真能說出來,萬一觸了逆鱗,他性命不保不說,周允鈺和太后的關係也會越發適得其反的。

  “去吧,”似乎出乎意料,又似乎理所當然地,周允鈺允了,陶義接了命令,就立馬出去了。

  “順元三年啊,”一直沉默冷肅的周允鈺突然勾唇一笑,如尖峰般凌厲的臉上,似有一抹極為奇異的神色閃過,隨即恢復平淡,他掀開被子,緩緩踱步了起來,似乎在適應這個年輕的身體,又似乎在打量這個有些微不一樣的宮室。

  “蔣舒瑤,我回來了……”

  給韓氏請安結束,前往沅安堂蹭早飯的蔣舒瑤,突然被一陣並不能算寒涼的晨風勾起了一陣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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