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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大事。”蔣氏隨意的道:“不過是處置了個人罷了。”

  “瞧著像是父親房裡那個?”重廷忠上前一步,“她在外頭哭得悽慘,聽那板子聲響了好機會都沒歇住。”

  他還欲再說,蔣氏不動聲色給他使了個眼色。

  重廷忠這才發現旁邊站了個酈南溪。他趕忙給酈南溪行禮問好。

  畢竟是重廷川的堂兄,酈南溪微微側身避開了半禮,說道:“大伯沒有看錯,就是她。因著先前做了錯事被責罰了。”

  重廷忠和酈南溪接觸不多。但聽她一句“大伯”,看她當他是自己人沒有太過客套,重廷忠就咧開嘴笑了,“做錯了事自然要接受責罰。不過是個外室子罷了,父親也不見得就真拿她當回事。”

  蔣氏聽他把話說得這樣直白,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哭笑不得的給了他一手肘。

  重廷忠揉揉手臂,問她:“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重二老爺風流的名聲早已傳播在外,府里哪個不知道?

  酈南溪素來知道這位大伯哥是個耿直的,卻沒料到他對著她的時候也這樣慡快的說了實話。

  看著蔣氏和重廷忠你瞪我我瞪你的樣子,她忽然想到了七爺重廷劍提到這夫妻倆時羨慕的語氣。

  ——我娶妻,不求別的,只想和大哥大嫂那樣過的平靜順和就好。

  酈南溪知道這位大伯哥也是個沒有妾侍的。看到他們兩個人這般好,她對重廷忠的印象也改觀了不少,再開口的時候就帶了笑意,“其實大嫂也沒旁的意思。不過那孟氏是因了我的關係而受責罰,大嫂想要提醒大伯一聲罷了。”

  蔣氏沒料到酈南溪會直接將話說了出來,朝她尷尬的笑了笑,示意她莫要和重廷忠計較才好。

  重廷忠卻顯然很喜歡酈南溪這樣說出實話。他摸了摸頭嘆道:“我說呢,明明就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偏要不說明白了。”

  蔣氏斜睨著他,“看你笨的。就是個榆木疙瘩!”

  酈南溪知道重廷忠雖然耿直,卻也不是駑鈍之輩。不過在對待家中人上十分坦率罷了。二房的庶務一直是他在打理。到了生意場上,他也是該遮掩的半點兒不露。

  聽了重廷忠被蔣氏笑罵一句“榆木疙瘩”後,看他一點都不惱,反倒哎呦哎呦的在旁邊求饒,酈南溪被他們之間的氣氛所感染,忽然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不復之前那般壓抑了。

  旁邊重令宇不高興了,背著手擰眉道:“剛才娘不是說要給六奶奶斟茶的?怎麼還不進去?”說著撫了撫自己的手臂,“天兒怪冷的。”

  “瞧我這記性。”蔣氏趕忙請了酈南溪進屋,邊走邊道:“我這裡是有些不錯的茶,不知道奶奶想喝哪一種?”說著列了三種出來。

  酈南溪最近喝茶更為清淡,就直截了當的選了綠茶。

  蔣氏便趕緊去泡茶了。

  重廷忠初時還怕酈南溪跟他們客氣,如今看酈南溪直接點明了想要那種,他也是心中歡喜,待酈南溪更親近了些,與她道:“不知六奶奶可有什麼好的有關花藝的書麼?內子喜歡這些,無奈尋到的書籍太過普通,她想找些更為特別的。聽聞六奶奶那裡有?”

  酈南溪聽這話就有些明白過來。想必是蔣氏想在這方面更精進一些,卻沒好意思開口問她要。只不過蔣氏和重廷忠提過這事兒,如今這位大爺就來幫他自己媳婦兒借書來了。

  酈南溪大概知道蔣氏的花藝到什麼水平,思量了下,就列舉了適合她看的幾本。有的是從江南拿來的,有的是往京里走的時候路上買的。

  重廷忠聽的一頭霧水,問她道:“不知哪本好?”

  “哪本都不錯。”酈南溪笑道:“反正離得不遠,都借給大嫂看好了。”

  “不用不用。先拿一本借了,等她看完了再還給你。然後再借第二本。”重廷忠嘿笑道:“有借有還嘛。”

  重令宇在旁輕嗤了聲,“還有借有還呢。人六奶奶可沒你那么小氣,以為誰都不會還銀子。還有,你不懂得花藝就別亂出主意,等下讓娘自己和六奶奶商量。”

  重廷忠狠命的瞪了他一眼,“我不懂你懂?嗯?夫子說你課業一般,唯獨算術還可以,我不也沒說你什麼。”

  聽爹揭了自己的短,重令宇紅了臉,低頭不語。

  這時候卻聽酈南溪問他:“大哥兒的算學很好?”

  說起這個,重令宇很有底氣,抬頭道:“是。夫子誇我好多會了,說我算術算得好,比旁人都強。”

  他爹是管庶務的,對此十分擅長。他自小耳濡目染,對這個也很有心得。

  酈南溪就道:“我記得我那裡有本《算學精論》,寫的很不錯,是在江南的時候買的。你若是喜歡,改天和花藝書一起送來。”

  “這怎麼使得。”重令宇高興的眼睛晶晶亮,搓著手道:“不若我去您那裡看吧。”

  “不用。平日裡我也不太看它,你看完了再還就是。”

  重令宇開心不已,咧開嘴就合不攏了。

  蔣氏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酈南溪和那一大一小兩個人言笑晏晏的樣子。

  她暗暗鬆了口氣。

  她夫君雖然占了個“大爺”的名頭,卻只是個生意人罷了。他管理庶務不錯,身份上可就差了一截。有時候和別家的太太姑娘們相交,這一點就成了她的短處。

  酈南溪身為國公夫人身份十分尊貴。

  剛才去泡茶的時候,她還怕這幾個人湊在一起話不投機半句多,如今看到這樣的情形,蔣氏終於鬆了口氣。

  “說什麼呢?”蔣氏親手將酈南溪的茶端到了她的跟前,“離老遠就聽你們在笑。”

  “六奶奶的三叔也是生意好手呢。”重令宇笑道:“她在和我爹說生意場上的趣聞。有些是酈家三老爺告訴六奶奶的,我爹都不知道!”

  酈南溪的三叔和她父親是雙胞胎兄弟,這一點重家作為酈家的親家是都知道的。

  可是蔣氏不知道酈南溪和酈三老爺關係這樣親近。她有些詫異的看過去。

  “我家三叔十分和善。”酈南溪笑道:“他平日裡和生意場上的人打交道,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比較多。我和兄姐知道他脾氣好,就都愛纏著他講故事。”

  蔣氏這才明白過來,這位六奶奶與人相交單看人脾性,不似旁人那般還喜歡看個身份高低。

  她心中最後懸著的石頭落了地,將茶擺放好後挨著酈南溪坐了,與她輕聲道:“咱們慢慢喝茶。待到那邊有個確切說法了再過去。”

  “是這樣沒錯。”重廷忠說道:“老太太那裡斷了案子再過去,免得六奶奶夾在中間受難為。”

  蔣氏瞪了他一眼。

  重廷忠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上前陪著笑。

  酈南溪看著他們,側首和重令宇相視而笑。

  雖然之前說的是“留下”孟蔓羽半條命,但人被拖回來的時候,已經身後都是血跡只有殘存的一點點呼吸了。

  舊宅里人口多院子少。說是找個破敗的院子將人塞進去,可還真沒有閒置的院子。

  重老太太直接讓人將她丟在了存儲東西的庫房旁。那裡有個空著的小屋,不過一人高,從一頭走到另一頭不過幾步就能到達。先前是隨便堆積擺放東西的地方,後來旁邊砌了幾間更好更寬敞的屋子後,這裡就徹底空了出來。

  大冷天裡,這裡好歹還有點稻糙堆著。可是那些婆子並未將人放到稻糙堆上,反倒是讓人將她拖到了旁邊的空地上擱著。

  大冬天裡,地面冰冷冷的。偏這屋子還四面都有窗戶。寒冷的風嗖嗖的吹進來,讓人冷到戰慄。孟蔓羽躺在那裡,瑟瑟發抖。

  酈南溪並不知道那裡的具體情形。她不可能去到一個放東西的院子裡只為了看這人一眼。聽聞了對這人的處置後,她也沒留在舊宅用飯,當即就回了院子。

  將要到石竹苑的時候,酈南溪看到有人在院門前等候。赫然就是九爺重廷暉。

  重廷暉如今又長高了一些,身姿愈發挺拔。聽到旁邊丫鬟的提醒,他回身看了過來。見到酈南溪,他將身邊伺候的人盡數遣去一旁,徑直大步的朝著酈南溪而來。

  酈南溪看他似是有話要說,便讓身邊人也會避開去到遠處守著。待到周圍沒了旁人,她方才問道:“不知九爺來尋我所為何事?”

  重廷暉平日裡看到她時,都會帶著淡淡的笑意,如今卻是雙唇抿成一條線,看著有些嚴肅。

  “先前那孟蔓羽在府門口被人打。奶奶可曾知曉?”

  “嗯。”酈南溪道:“她出言污衊我,自然要受到懲罰。”

  重廷暉倒是沒有多問具體是怎麼回事。不過是個外室子罷了,敢誣衊國公夫人,無論是多么小的誣衊,都是斷然饒不得的。

  他想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剛才我和梅三郎一起去了趟清遠書院,又一起歸家。他先送了我過來,剛好就看到那一幕。因著孟氏的身份不便對外說,我和門房都和他說那是府里的一個奴婢。”

  重廷暉大致和她講了事情的起因後,這才將自己的來意和酈南溪說明:“梅三郎說自己見過那孟蔓羽,只不過他記不得是什麼時候、在哪裡的事情了。”

  梅江影無事的時候會四處遊歷,他和酈南溪的二哥酈雲溪第一次見面,便是他去往江南的時候。

  他若是看到過某個人,如果他自己想不起來,還真說不準到底是哪裡見到的。

  聽聞重廷暉這樣說,酈南溪斟酌著道:“許是京城見到的也說不準?”重二老爺說孟蔓羽是父母雙亡的孤苦女子,而後被他所救,跟了他。

  “可瞧著三郎的樣子,好似不是這樣。”重廷暉想了想,嘆道:“我知道這事兒後,原先是想來向你討個主意,要不要把事情告訴二叔。現在想想,我也講不出什麼真憑實據來。說了反倒不如不說。”

  “正是如此。”酈南溪道:“若是梅三公子能夠確定的說出當時的情形,到時候再與二老爺提起也不遲。”

  重廷暉初時聽聞後覺得太過詫異,所以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來和酈南溪商量。這個時候他已經冷靜下來,倒是覺得這事兒沒那麼急迫了,這便與酈南溪道別回了自己的院子。

  傍晚時分,重廷川終是回來了。

  從外頭往內宅行的時候,留在府里的人就將今日的事情與他細細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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