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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氏看著這一幕,冷哼道:“真是不識好人心。我好心讓她代你去了侯府一趟,你倒是要將好心當作驢肝肺了!鎮日裡擺臉色給誰看!”

  她先將話挑明,鄭姨娘登時有些支撐不住。不過,這接連好些天她強行讓自己振作,已經不至於因了這幾句意外而失態淚流了。

  鄭姨娘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的說道:“太太這話說得不對。甚麼是‘她代我走了這一趟’是為我好?難不成我看不得柔姐兒最後一眼,反倒是成了我的幸事了?”

  “只因我是好心不讓你看到柔姐兒被她親兄弟給害了的樣子。”梁氏帶笑的聲音現出幾分尖利,“如果不是我們的好國公爺讓柔姐兒去死,她如今怎麼會已經不在了?”

  梁氏看著鄭姨娘的臉色一點點沒了血色,笑得愈發暢快了些,“你想想,侯府的人哪敢隨意處置國公府的女兒?不敢罷。那麼,柔姐兒怎麼就沒了的?”說著就望向張姨娘,“柔姐兒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

  張姨娘看一眼梁氏,再看一眼鄭姨娘希冀的眼神,最終咬著牙小聲的道:“其實,柔姐兒,什麼都沒說就去了。”

  梁氏憤恨的看著她。

  張姨娘身子發著顫,卻沒敢照著梁氏的吩咐去說——自打她奪了鄭姨娘最後一次見女兒的機會後,就日日做噩夢,無法成眠。她不想再錯的更離譜了。

  梁氏沒料到張姨娘會這麼講,不過,這倒也無礙。

  雖然不知個中細節,梁氏卻還是十分篤定的道:“你想想,若非心裡有鬼,我們的六奶奶又怎會心善到讓你去見柔姐兒最後一面?要知道,柔姐兒可是差點害了咱們六奶奶,而後又真的讓沈二奶奶出了事。”

  聽了這話,鄭姨娘又重新去看酈南溪,口中喃喃說道:“別說了。求你們,別說了。”

  在鄭姨娘驚慌的眼神里和慌亂的話語中,酈南溪默然不語。

  梁氏道她一句心善,她卻不知自己究竟是哪裡心善了。就因為主動讓鄭姨娘來看重芳柔最後一眼?

  雖對旁人,甚至於重廷川,她都是在說“鄭姨娘疼愛四姑娘所以讓姨娘去看最後一面”,畢竟“那是四姑娘的生母”。但有些話,她只藏在了自己的心底深處,連重廷川都不曾說起。

  她那日得知周公公也來了後,心裡已然有了些底。重廷川是支使不動周公公的。後者會來,必然是皇上下令。而能讓皇上下此命令的,要麼就是皇上本人,要麼就是皇后娘娘。

  她更傾向於是皇后娘娘求了皇上讓周公公“送東西”到慶陽侯府。

  重芳柔惹出這樣大的事情,對重家來說是不可抹去的污點。倘若只有重芳柔暗害她就罷了,畢竟只有幾句話的事情,並未有真憑實據。

  可如今重芳柔害姐姐流產的證據十分確鑿。重皇后怕是無法容忍重芳柔給重家抹黑,為免後患才決意要除去此人……

  這事兒顯而易見是交給了重廷川。而重廷川因了妻子之前的遭遇,自然不會手軟。

  酈南溪不知道重廷川親自處理此事的消息會不會傳出去。因此她選擇了讓鄭姨娘過去看重芳柔最後一眼。想著往後鄭姨娘若是知道了實情,看在她讓她們母女倆見了最後一面的份上,對重廷川的恨意能少一點。

  在這個國公府里,重廷川收到的惡意已經夠多了。她希望能夠儘自己的最大可能來減少這種仇恨。哪怕只有一點點,也是好的。

  誰料陰差陽錯之下,張姨娘去了,鄭姨娘沒去。再加上樑氏那一番說辭,也不知鄭姨娘是個什麼想法。

  酈南溪想笑,就真的笑了下,“四姑娘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當時我在陪著姐姐,無暇顧及其他。”

  她身子不太舒服,卻強撐著說道:“旁的我不講。我只想問姨娘,四姑娘緣何走到了這一步?若是她不曾行差踏錯,今日怕也不會引來這般結局。追根究底,她若沒做那些錯事,單憑她這身份,怎麼也不會過的太差。可偏偏她去做了。”

  酈南溪舉步走到鄭姨娘的身側,輕聲說道:“四姑娘為何成了這般的狀況,為何不聽姨娘的教誨、為何一意孤行?若她聽您的,自然不會走到這個田地。可現在就這樣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鄭姨娘欲言又止,被酈南溪輕拍了下手臂,將話咽了回去。

  酈南溪笑看梁氏,“博哥兒也是如此,柔姐兒也是如此。我不知太太做的是什麼打算。不過,我不會任由這種狀況繼續下去的。我很慶幸六爺好好的,五爺好好的。只要這府里的一切還沒有太過糟糕,就還有希望。如果太太執意如此,到時候動怒的斷然不只是國公爺一人了。”

  其實酈南溪說的“動怒之人”是說重皇后,甚至於洪熙帝。畢竟如今皇后已經出了手,往後還指不定會怎麼樣。

  但梁氏顯然誤解了她的未盡之言。

  梁氏不甚在意的道:“我倒是不知六奶奶怒極是什麼樣子。拭目以待。”

  酈南溪覺得和這樣自以為是的人當真是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不再搭理她,朝前緩步而去。只輕輕的給鄭姨娘留下了一句話:“無論我怎麼說,還得你自己想通了才行。如果想不通,你覺得錯都在我或者六爺,那也無妨。”有重廷川與她在一起,她並不畏懼。

  酈南溪本就不太舒服,被梁氏這麼一折騰,更是沒了精神。回到石竹苑後就歪靠在了榻上,合目小憩。

  雖然不過是打算稍微歇會兒,但沒過多久,她就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夢中各種場景紛至沓來。有姐姐小產後的痛苦樣子。有隔著門聽到老太太說起三爺的死。有聽聞重芳柔“不行了”的那個瞬間。還有重令博說重芳柔指使他將她推下假山……

  種種的負面情緒纏繞著酈南溪,讓她不得安眠。雖是在夢中,那痛苦不已的感覺依然十分真實,深入骨髓,讓她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睡不安穩。

  直到後來,忽然間好似有了依靠。

  熟悉的溫度緩緩傳到身上,適中的力道將她輕輕擁住。

  這般的熟悉感將她團團圍住,讓她的心瞬間沉靜下來,所有的夢境驀地消失不見。

  酈南溪的呼吸漸漸平穩,繼而熟睡。

  過了許久後,她終於緩緩醒來。睜開眼的時候,先是看到了昏黃燈光。努力適應了下屋內光線,待到看清,這才發現天已經黑透了。

  床邊只燃了一盞燈,燈火被撥至很小,只有如豆的一丁點兒大。重廷川一手攬著她,一手執卷讀書。感覺到手臂有微微在動,他將書擱到一旁,側身問她:“可是睡醒了?”

  “嗯。”酈南溪在他的攙扶下慢慢坐了起來,抬頭看了看窗戶,“都這麼晚了。”

  “是。你睡了不少時候。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還好。”酈南溪說的倒是實話。歇了會兒確實沒有睡前那麼難受了。

  重廷川又關切的問了幾句,這便準備喚了岳媽媽擺飯,卻聽酈南溪說道:“我還不太想吃,給我少準備一些罷。”

  他之前聽說她一回來就歇著了,再看她睡得不安穩,就十分緊張,生怕她是病了。此刻聽聞後愈發擔憂,商量道:“要不要叫人來瞧瞧?”

  “不用了。”酈南溪道:“就是沒甚胃口。不太想吃。”

  “會不會是要來葵水了。”重廷川回憶道:“想你第一次之前就食慾不太好。”

  “也不像。”這次沒有那種小腹墜墜的感覺。

  兩人來回說了幾句,都沒有個准主意。酈南溪只好答應重廷川,若明日裡還這樣懨懨的沒有精神和食慾,就尋了大夫來瞧瞧。

  說著話的功夫,酈南溪起身下榻,這便發現桌上多了一小包東西。打開來看,居然是糖果。這些糖果甚是可愛,一個個不過黃豆大小,放到口中有股甜香的味道。

  “哪裡來的?”酈南溪驚喜道:“味道不錯。”

  重廷川看她雖沒食慾,吃這些小零食倒是有興致,不禁笑著暗嘆了句果然是小丫頭。

  他緩步走到桌邊,探手將她攬進懷裡,說道:“顧鵬玉之妻診出來有身孕,張老太醫高興,就做了好些小東西來分給同僚。我也得了一份。”

  工部侍郎顧鵬玉是重廷川的友人。顧鵬玉之妻張氏便是張太醫的妹妹、張老太醫的女兒。

  最近遇到的負面的事情太多,乍一聽聞這般的喜事,酈南溪也被這歡喜感染了。笑道:“這可真是不錯。顧太太可真是好福氣。”

  她說的“好福氣”是講有家裡親人一同慶祝,張老太醫甚至於還特意為此做了這麼好吃的點心。

  重廷川卻想岔了,以為她說的“好福氣”是指有了身孕。

  他將摟著小嬌妻的手臂用力緊了緊,低笑道:“羨慕她做什麼?”說著,又忍不住俯下身子,吻上她的唇。

  甜甜的糖果香氣從她的唇邊渡到他的口中。

  重廷川愈發停不下來,邊流連忘返,邊低喃道:“待你養好了身子,我們多生幾個,就無需羨慕旁人去了。”

  第82章

  酈南溪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人不知道思緒又飄到哪兒去了,臉紅著推他,“別鬧。餓著呢。”

  上回就是晚膳沒吃成,重廷川此次好歹收斂了些沒有繼續折騰下去。抱著她再站了會兒平息下來,就讓人擺膳上桌。

  “明日我尋張太醫……還是張老太醫罷。”重廷川給她往碗中夾著菜,“讓他來給你瞧一瞧,看看究竟是怎麼了。”

  酈南溪把口中食物咽下後方道:“不若推遲兩日罷。到時候我還不舒服的話再說。”

  “為何?”重廷川擱下筷子認真的看著她,“既是身子不適,早些看看早些放心。若是拖得久了,怕是病症更要嚴重。”

  “這倒不會。我主要是想著,明兒六爺不是回不來麼。”酈南溪用筷子尖扒拉著碗中米粒,“若是真不舒服,趁了你在家的時候再讓老大夫來看看。萬一真有個什麼不好,六爺在身邊,也好過於我自己聽著。”

  重廷川一聽,樂了。敢情小丫頭這是依賴他,想著要他陪著看診呢。

  他心中歡喜著不過,他也有他的顧慮。

  “若是拖上兩天的話,你可還受得住?”重廷川低聲問道。

  “還成。”酈南溪頷首,“不過是有些沒胃口罷了,倒也無甚大礙。”

  重廷川看了看她的碗。肉食不肯吃,都還擱著。不過菜蔬倒是用了不少,飯也吃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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