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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像是故意要驚動梁氏似的。

  酈南溪慢慢往中門那邊走著,有些拿不準這事兒該不該自己管。

  梅江影就在旁邊靜靜跟著未曾打擾她。

  到了中門之後,酈南溪下意識的就走了過去。梅江影卻被攔住了。

  攔他的婆子理由很簡單。

  ——此刻他是舊宅的客人,但是國公府沒有請他過來,且奶奶沒有發話他可以進,所以得攔著。

  梅江影喊了酈南溪幾聲未見她鬆口准他過去,只能搖頭嘆息,雙手抱胸斜斜地倚在了中門邊兒上,擰眉沉思。

  恰在此時,有人從舊宅往中門這邊來。

  梅江影一看來人,樂了,信步追了過去,奇道:“二哥你怎的也過來了?”說罷,他扭頭看向引了梅江毅往這邊來的人。

  梅江毅正拿了一個東西往懷裡塞,並未立刻回答梅江影的話,頓了頓方才道:“萬管事說這邊有點事需要我來處理,我就過來瞧一瞧。”

  梅江影看向引了梅江毅往前走的人。正是時常跟在重廷川身邊的管事萬全,送給梅江毅的那封請柬,還是萬全在酒樓里尋到了梅江毅,親自送過去的。只不過這事兒僅僅當時在場的梅二公子和梅三公子兩個人知道罷了。

  梅江影信步跟了過去,與萬全和梅江毅一同過了中門往國公府去,這才問萬全:“不知是何事?”

  萬全淡淡道:“您去了不久知道了?”

  梅江影沒料到自己會不輕不重的碰了個軟釘子,斜睨了萬全一眼,不再多說什麼。

  梅江影和梅江毅原本個子高走的就快。萬全雖然腳有點跛,但他是有功夫底子的,走起來也並不耽擱。三人快步而行,結果酈南溪剛剛走到木棉苑門口,就見他們從後頭追了過來。

  四人在院外還沒入內,就聽裡頭傳來了呵斥和吵鬧聲。

  酈南溪和梅江毅快速打了個招呼,並未多說什麼,當先邁步入院。緊接著,梅家兄弟倆也跟了過來。而後萬全也快步走入。

  院中有數人。梁氏、重芳柔、幾名國公府僕從、幾名繡娘,還有兩個酈南溪並未見過的人。那倆人一男一女,均是粗布短衣打扮。男人身上還沾了不少的生肉油漬,看著有些髒。女的倒是打扮的頗為得體,頭上還戴了根銀簪子,乾淨整潔。

  兩人此刻跪在地上,正和梁氏身邊的僕從大聲爭吵。

  那沾了油漬的漢子大聲吼道:“我們就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我們送的東西向來最好,哪裡會摻假!”

  “可是那豬肉就是不妥當。”一名僕從冷哼道:“剛開始看著外頭的時候,確實都是好的。我們也是瞧著前幾次你送來的都不錯,就沒仔細看。剛剛翻看了下裡頭方才曉得,竟是別有洞天。”

  “別有洞天……”跪著的女子往地上啐了口,氣道:“說話倒是文縐縐的,怎麼淨不做人事兒?要我說,你們國公府里就慣愛弄虛作假!慣愛在後面搗鬼、做些小動作來!”

  她這話一出口,幾個僕從就惱了,上前幾步就要扇她巴掌,被那漢子側身擋住。

  “誰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跟誰拼命!”漢子吼叫道。

  “夠了。都給我住嘴。”

  梁氏沉聲呵斥了句,指了他們幾個,說道:“一個個的來。都講講,這是怎麼回事。”說罷,她與那幾名繡娘說道:“還請諸位在屋裡稍等片刻。府里出了點事兒,怕是要晚些才能給四姑娘量身了。”

  這幾位繡娘是慶陽侯府派來的。沈太太想著重芳柔既然要去沈家了,怎麼著也得對國公府表現出一點善意才好。畢竟是個妾侍,太重視說不過去,沈太太就在前些天和梁氏說定了,今日讓自己身邊負責衣物的幾位繡娘過來給重芳柔量身,好在重芳柔過門後送她幾身新衣裳。

  為首的那個繡娘約莫三十歲的年紀,是跟了沈太太十幾年的老人了,知道梁氏是想要讓她們迴避一下,聞言笑著應了下來,與幾位繡娘一起進屋喝茶。

  不過,梁氏這聲“四姑娘”一出口,跪在地上戴銀簪的女子就稍稍抬頭,往重芳柔那裡看了眼。

  重芳柔一直在盯著她看,見對方抬了頭,就也回望過去。只不過還沒等她看仔細,那戴了銀簪子的女子就又低下了頭,再望不清。

  重芳柔不知怎地,心裡就有些不太對勁,總覺得有什麼是自己忽略了的。

  梁氏不放心讓重芳柔待在屋裡,免得她再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惹出事端,也不讓她迴避就讓她守在這兒,徑直呵斥那夫妻倆:“你們竟敢隨意詆毀國公府,哪兒來的膽子!”

  那婦人低聲說道:“我怎敢隨意詆毀國公府?若非國公府里曾有人做過讓人不齒的事情,我也不敢說出這種話來!”

  梁氏怒喝道:“小小無知婦人,竟敢口出狂言!”語畢就要喚人來把人打出去。

  跪著的婦人趕忙說道:“太太竟是不問究竟便要隨意發落人麼?不過幾句話而已。”

  聽了她的聲音,這回就連梅江毅都發覺了不對,低頭朝她看了過去,有些猶豫的說道:“你是——”

  “原來二公子還記得婢子。”那戴銀簪的女子起身轉過來朝梅江毅磕了個頭,“婢子原是在二公子身邊伺候的。”

  她起身的時候,梅江毅看清了她的面容,愕然打量道:“是你?露兒?”這露兒和府里的一個管事有私情,被沈太太發覺後打了板子趕出府。沒料到竟是嫁給了個屠夫。

  “正是婢子。”婦人應聲道:“先前婢子做了錯事被趕出府去,但是二公子待婢子一向很好,婢子都記在心裡。有些事情,婢子之前瞞著您是逼於無奈。如今既然不是沈家人了,這事兒也是不吐不快。”

  此刻她行禮說話皆是有規有矩,顯然是在高門大戶伺候過的,倒是分毫看不出之前一起吵嚷時候的粗俗模樣。

  梅江毅頷首道:“你說說看。”

  婦人定了定神,方才輕聲道:“二公子可還記得,三年前有次宴請,您的愛貓球球被魚刺卡了喉嚨一事麼?”

  這話一出來,旁人就也罷了,重芳柔卻是大驚失色。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為什麼覺得這婦人有點眼熟了,緊走幾步大喊一聲:“你別胡說!”

  梁氏原先還不耐煩看那婦人說事兒,但此刻見了重芳柔的反應,她反倒來了幾分興致。就朝向媽媽擺了擺手。

  向媽媽死死拉住重芳柔,不准她亂鬧。

  婦人沒有理會那邊。她只對著梅江毅,一字一句的認真說道:“當日,我曾親眼看到,重家四姑娘把幾根堅硬的魚刺插到小炸魚里,然後將小炸魚擱在了球球旁邊。”

  這句話說完,她神色驟然輕鬆了許多,抬眼與梅江毅道:“二公子不是一直很感激四姑娘幫忙拔去球球喉嚨里的魚刺麼?可是,那刺本就是重家四姑娘放進去的。”

  第73章 073

  聽了婦人的話,所有人都震驚的看向了重芳柔。

  重芳柔恨聲道:“一派胡言!單憑你一面之詞怎能作準!”

  “只我一個自然不行。其實當日管事也看到了,若公子能尋到他,向他求證便可。”婦人低眉順目的說道。

  重芳柔臉色變了變,揚聲喝道:“你是估准了那人尋不到,所以信口胡說麼!”

  “你莫要小瞧了梅家。”梅江影在旁悠悠然道:“梅家想要尋個人,還是極其簡單的。不消說旁的,我就能將人尋了來,你信不信?”

  重芳柔恨恨的盯著他,咬著牙道:“三公子好興致。”

  “你只管說,那事是真是假。”梅江毅忽地問重芳柔,“那刺究竟是不是你放的。”

  梅江影在旁提醒道:“二哥,你別忘了,五姑娘的雪團被扎刺,也是極其蹊蹺。剛好就也刺卡了喉嚨,剛好就被四姑娘找到了。最巧的是,也是她將刺給拔了出來。”

  他朝酈南溪掃了眼,又去問梅江毅:“二哥,你說這稀奇不稀奇。”

  梅江毅雙拳握得死緊,骨節都在咔咔作響。

  他眼中的怒火讓重芳柔大驚失色,喊道:“你莫要聽那渾人信口胡說。”

  這次不等梅江影回擊,梅江毅先譏誚著開了口:“原來我弟弟在你眼中不過是個‘渾人’罷了。”

  重芳柔是驚懼之下口不擇言,聞言趕忙爭辯。

  梅江毅擺了擺手,平時響若洪鐘的聲音有點發澀。他不理會重芳柔的一再辯駁,只問那露兒:“既然當時已經知曉,為何你那時不說?”

  “因為……”她看了眼丈夫王力,目光有些閃爍,“因為當初我被趕出家時的那件事,被四姑娘撞破。我怕她告訴旁人,所以……”

  她說的吞吞吐吐,但梅江毅想她許是怕被王力知道她和那管事當年的私情故而閉口不言,就沒有說穿。

  可是重芳柔被她將那事兒說了出來,心中憤恨下,又怎能罷休?見婦人顧忌自己丈夫,重芳柔冷笑道:“你連和男人在假山後私會的事兒都做得出,說謊這種事想必也是信手拈來了。”

  她一提“私會”兩字,王力登時雙眼瞪如銅鈴冒著怒火,吼道:“你再說一遍試試!誰敢欺負她,我宰了誰!”

  他是個莽夫,這樣盛怒之下的模樣很是嚇人。

  重芳柔驚得退了兩步。

  露兒趕緊去拉王力。

  梁氏朝旁邊示意了下,有粗壯婆子上前,抬手朝王力扇了一掌,訓道:“國公府內不得無禮!”

  王力雖魯莽,卻也知道自己平頭百姓惹不起這高門大戶,粗粗的喘了幾下,“嘿”的一聲怒朝空中揮了揮拳,到底沒再惹事。

  梅江毅這才曉得王力並不介意露兒以前的事情。露兒不過是不願起衝突所以說得含糊。

  沈家派來的幾個繡娘都在屋裡,大都是靜坐不動。僅有跟了沈太太十幾年的那個為首的繡娘,早已將窗簾掀開了一點,朝外一直看著。

  梁氏曉得那繡娘一直瞧著重芳柔看,卻只當作不知,由著她去。

  向媽媽看重芳柔吵吵鬧鬧的太不合禮數,就讓人叫來了房媽媽。她們還有其他幾個婆子一起“請”了重芳柔去旁邊的廂房,又把門在外頭給鎖上了。

  梅江毅看也不看重芳柔被強行拉走的背影,只和萬全沉沉說了聲:“走罷。”

  梁氏之前見萬全在此,一直在悄悄打量他。此刻見梅江毅弄清了球球被卡一事就要離去,望著萬全時候的目光愈發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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