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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江影看著插在瓶中的花株,抱胸擰眉,滿臉的不樂意。

  ——那個酈七能夠從他的方口瓶中找出唯一的一點不足,又怎會只能插出這樣的平庸的一瓶來?

  想到她當時擇花的態度,想到她當時的語氣,梅江影幾乎立刻就可以斷定,酈七分明是故意輸了這一著的。

  思及當時自己勸她擇一株好花時候她那無所謂的樣子,梅江影當真氣不打一處來。有心想要提筆寫個“良”,可是又怎麼也沒法落下筆去。

  對著這一個插花靜立了許久,梅江影終是嘆了口氣,認真的寫了個“優”字,輕輕的擱到托盤之上。

  重廷川冷眼旁觀著這一幕,直到梅江影嘆息著離去,這才重新不動聲色的望向女孩兒們的插花,最終視線迴轉,又看向凌霄花花瓶外的那些寫了“優”的紙張。

  ——不知小丫頭能不能知曉她那些紙張里哪一個是他寫的?

  或許知道罷,畢竟她看過他的字。

  可全都是寫的“優”,單憑這麼簡單的幾畫讓她認出來他的字,許是有些難?

  更何況,這裡頭還有梅家三郎的大字。

  不得不說,梅三郎果然名不虛傳。人年少風流,字也韻味十足,有靈氣又有功底。

  重廷川斜睨著那個雋秀靈動的“優”字,又望向自己手中的字,擰眉沉思半晌後,終是再次提起筆來,在自己這張紙上再添了一個字。

  於是,這一次的評判中,有了個獨一無二的兩字論斷。

  “甚優。”

  第48章

  評選結果被送回玉荷院的時候,首先要由梅太太與幾位和梅家相熟的太太一起看過,又將優良的個數依次統計過,方才會對參賽和觀賽的女眷們說出。

  她們看到托盤中的紙張時,本還在認真細緻的計算著,直到看見一個托盤中的內容時,終是面色微變。

  梅太太遣了身邊的大丫鬟到採蓮院去問。得了結果後,幾位太太相視而笑。又進行了一番統計,這便將結果告知了眾人。

  誰也沒有料到,得了第一的居然是酈南溪。

  就連酈南溪自己都沒料到。

  聽聞梅太太說“重家六奶奶”的時候,她還當自己是聽錯了。畢竟那時候她留了點不足之處,還是比較容易看出來的。雖然能夠得優,但是,想必還有旁的全得優的女眷們。

  若是有不只一人全部得優的話,這些作品會被重新送去採蓮院中,讓評判之人從這些作品裡再次裁定,看看哪個是其中最為出眾的。

  照著酈南溪的估算,她的這一個應當在第二輪里被刷下來。應當有比她那個還要完善一些的作品奪魁才是。

  可為何第一輪她的就被判為第一?莫不是沒有其他全部得優的人了?不應該啊……

  酈南溪有些疑惑,慢慢走上前去,行至梅太太的身邊。

  朱麗娘看著她猶豫前行的背影,半掩著口和旁邊的柳平蘭悄聲說道:“我怎麼覺得‘重六奶奶’這個稱呼聽著有些耳熟呢。”

  一旁的梅江婉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柳平蘭對朝中事務不甚熟悉,不過,娘親倒是和她細數過京中氏族官家的各種關係。她心細,記住了一部分。此刻仔細思量了下,她有些遲疑,又有些緊張的說道:“重家六爺好似是衛國公?”

  言罷,她望向朱麗娘:“你不是知道衛國公麼?你想想,我猜的可是正確?”

  朱麗娘下意識就道:“不會罷。”轉念一想,好似又有那麼點道理。

  朱麗娘聽哥哥朱劍說起衛國公無數回。可是,她還真沒把酈南溪和衛國公聯繫到一起去。

  聽聞柳平蘭這麼說,她再想到自家哥哥說起衛國公時提到的那聲“六爺”……

  朱麗娘以手掩面,痛苦不堪的說道:“不至於罷。莫非、莫非——”

  莫非前些天哥哥說的,那個能讓衛國公提著心緊張不已的小嬌妻衛國公夫人,就是西西?

  朱麗娘一把抓住梅江婉小臂上的衣裳,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給我好生答了。”

  梅江婉抿了抿唇,笑道:“你且問罷。”

  “西西她是哪一家的姑娘?行幾?誰家太太?”

  酈南溪自打嫁人後就綰了發,所以她才有最後一問。只不過先前沒有明說酈南溪是哪家太太,她就沒有多問。

  畢竟她和柳平蘭一個是伯府的嫡孫女,一個是閣老的嫡孫女,身份都很高。若是西西的身份不如她們,貿貿然問了反倒不好。

  到了這個份上,梅江婉也沒甚好遮掩的了。之前她就是想讓友人們和西西能夠泰然自若的相處。如今這麼一長段時間下來,大家已然相熟。

  梅江婉便道:“西西是酈大學士家的。她父親在江南任職。家中行七。”

  酈七酈七。

  朱麗娘將這個稱呼念叨了幾次後,只覺得腦子有些轉不過圈來。

  誰曾想這就是哥哥說起過無數回的酈七姑娘?

  柳平蘭詫然道:“那麼說,衛國公果然是西西夫君了?”

  梅江婉笑得打跌,“那還有假?”

  朱麗娘和柳平蘭面面相覷。

  朱麗娘看了看自己的手,囁喏著對梅江婉道:“我剛才還摸過西西的臉頰。”

  酈南溪的皮膚又細膩又潤滑。她看著喜歡,就湊著酈南溪不注意的時候狠摸了一下。還驚得沒有防備的酈南溪退了半步。

  當時朱麗娘哈哈大笑。可現在……

  她有些不確定的問梅江婉:“若衛國公知道了,我會怎麼樣?”

  梅江婉笑著看她。

  朱麗娘再次痛苦不堪的掩住了面。

  酈南溪行至梅太太的跟前,有些疑惑又有些不確定的小聲問道:“我當真是第一?”

  “那還有假。”旁邊一位圓臉白膚的太太和善的笑了笑,“我們自是不會唬人。”

  酈南溪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梅太太就笑著撫慰道:“我們曉得。不過,確實是您沒錯。”

  說著,她將決定性的一張字條擺在了酈南溪的跟前,“您看,這個怎麼說的。”

  酈南溪不用將字條拿過來,單看上面豪氣萬丈的兩個大字,就知曉那是誰寫的。頓時臉上刷的下浮上了紅暈,訥訥不得言。

  旁人最多都是全“優”。偏她得了“優”之外又比旁人突出了一個“甚優。”

  怪道太太們都說她是第一。

  “他這是怎麼回事。”酈南溪苦笑道。

  “先前還只當我們是看錯了。而後問過了寫字的人是誰,再知曉這花是誰插的,就也沒甚疑惑的了。”又一位太太笑道:“六奶奶好福氣。”

  一句“好福氣”,其中的千言萬語雖未言明,但其中的意味已然十分明顯。

  梅太太取出了這一次比試的彩頭,一支鑲紅藍寶石金累絲簪,拿到了酈南溪的跟前。

  酈南溪有些猶豫。

  結果至此,是她完全沒有料到的。

  接還是不接?

  若接的話,心中實在是有些疙瘩。畢竟她這一次的插花並不是場中最好的。

  若不接的話……

  重廷川這樣維護她。她若刻意反對,就等於是落了重廷川的臉面。

  仔細斟酌過後,酈南溪暗嘆口氣。

  ——早知道他會這般霸道,她就不刻意藏拙了。好歹插一瓶能夠完全壓得住旁人的花來,如今就也不必如此糾結。

  酈南溪壓低聲音,很小聲的和幾位太太說道:“國公爺或許也不是有意為之。不若再全部重新評判一次?”與他說一聲,莫要再這樣隨意的打破規則就好。

  那位很和善的太太笑著勸她:“六奶奶不必如此,不過是個大家頑笑湊趣的遊戲罷了,誰還會太過放在心上?更何況六奶奶的東西著實不錯。您不必介懷。”

  如果是什麼都不知曉,酈南溪或許還相信那第一句話。

  可她剛才分明聽說許多人都很重視這一次的比試,甚至提早備好了主花前來。她還親眼見到梅江婉她們去到暖香院認真擇花。

  還有剛剛聽說的重芳苓和重芳柔爭吵之事……

  酈南溪暗暗嘆氣,說道:“大家都是細心準備了的。我這樣,著實有些受之有愧。”

  就在諸位太太正要勸她的時候,旁邊忽地響起了一聲憤懣的喊聲。

  “我不服!”有個少女走上前來,憤憤然說道:“這事兒,不公平!”

  她轉向了場中眾人,高聲說道:“這次的結果,根本就是不公平的。憑什麼國公夫人就能得第一?她插的花分明就不是最佳的!旁的不說,單看這配花就不甚好!”

  酈南溪的插花,沒甚大的問題。只一點,有一支的配花選的顏色稍微濃烈了點,稍微搶了下主花的風頭。

  若是不細究的話,這插花倒也沒甚大礙。可如果要仔細斟酌的話,這花確實有點艷了。

  酈南溪並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看著她。

  梅太太有些不悅,壓低聲音與那少女說道:“嚴姑娘言重了。這一次的比試,本就是隨意而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足。”

  她這話說得倒也沒錯。

  若這裡有真正的能夠讓人一眼望之便覺不俗的高手,她家三郎自然就會起了一爭高下的好勝心,也會與對方好好比一比。三郎既是沒說什麼,想必沒有太過驚艷的罷。

  嚴明悅聽聞梅太太的話後,愈發覺得梅太太在維護那國公夫人。

  她是嚴閣老嫡親的孫女,又是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兒,自來受寵,當不得半點的委屈。且她看酈南溪年少,當真不信酈南溪有什麼真本事。畢竟但凡花藝出眾之人,在她們之中定然有名聲傳出來。

  偏偏這個衛國公夫人一點這方面的名聲都無。

  若她沒看錯的話,這位國公夫人可是與柳平蘭她們在一起的,說不定得了梅江婉和柳平蘭的相助。畢竟那兩位也是箇中好手。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實在不公平。

  嚴明悅惱了,說道:“身為第一,總該有些真才實學才是。靠旁人算的了什麼。”

  這話里的指責意味就很明顯了。

  之前重芳苓和重芳柔相爭,便是重芳苓未有證據就隨意誣衊。如今嚴明悅又是如此。

  即便梅太太性子好,此刻也有些慍怒,強壓著怒氣好生與嚴明悅道:“嚴姑娘說話請注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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