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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他以姑父的身份,抬筆敲了敲桌案,笑得和藹,“好好照顧下小姑娘。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洪熙帝倒是寧願重廷川和那小姑娘親近些。

  衛國公骨子裡是個重情義的,有他多教教那酈家七女,也免得她似旁的酈家人那般無情無義。

  梅家的忍冬苑內。

  入院便是一條水流,水流上築著水榭。水榭旁立著竹林,竹林後有個竹屋。屋內少年憑窗而立,正斜斜的倚靠在窗邊,手執書卷細看。

  青衣小婢快步走到院門處,與院門口的小童說了幾句話。小童連連頷首後,趕忙穿過水榭往竹屋行去。

  見到少年正在看書,小童躬身而立,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只垂首等著,姿態謙恭順和。

  片刻後,啪嗒一聲擱置書冊的聲音響起。

  小童頭也不抬的快速說道:“公子,那位酈姑娘來了。”

  少年本欲將書擱到桌上後再翻頁,聽聞這句話後,輕揚的手指卻是瞬間停頓了下來。

  片刻後,修長白皙的指尖緩緩划過書脊。

  “酈——七?”

  聲音清冷語調慵懶。辨不出喜怒。

  “正是。”小童應了一聲後,生怕裡頭的人忘了重點之處,忙道:“如今已經是衛國公夫人了。”

  少年並未開口。

  他閒散的往桌邊一靠,微微側首遙望某個方向。唇角輕勾,眉眼含笑。

  ……也不知酈雲溪那三句不離口的么妹,究竟個怎麼樣有趣的人。

  要不要去會一會她?

  第46章

  小童躬身而立。不多時,眼前人影一晃,少年已然轉出了屋子,步履閒適的往院外行去。

  “走罷。”梅江影輕拂衣袖,“去花廳望一眼去。”

  小童“哎”的應了一聲,而後一怔,“公子,哪個花廳?”

  府里有兩個花園。一個正是待客的金茗院,另一個則是從不讓外人入內的暖香院。

  暖香院內種有名貴植株,是梅家三郎遊歷之時從各處收集而來。每一樣都是他一路小心呵護著帶回的京城,故而全府上下都十分緊張這暖香院。

  小童本想著一定是金茗院無疑,記起自己先前那無狀的忽然一問就頗為懊悔。

  哪知道前面風姿俊朗的少年卻是輕輕一笑,說出了個讓他很是意外的答案。

  “自然是暖香院。”

  金茗院內,賓客在青衣小婢的引領下往房中絡繹而去。太太們言笑晏晏,姑娘們輕聲細語,每個人都帶著愉悅笑意。

  酈南溪回京不久,且之後就被賜婚守在家中待嫁,此間相識的人極少。因此大家看到一個綰了發的小姑娘在和梅太太說話,雖驚艷於那小姑娘的相貌,卻也不知曉她是誰。與周圍相熟的人問了兩句後沒有結果,便只得作罷。

  酈南溪見人多了起來,總有目光若有似無的往她身上來,頗為不自在。就和梅太太說了一聲,兩人行到離東廂房門口稍遠點的花圃旁。

  先前聽聞了梅太太的話後,她一直心中疑惑。

  此刻兩人駐了足,酈南溪說道:“並非是我不願,而是才疏學淺,怕是越幫越亂。”

  “怎麼會。”梅太太笑道:“前些日子見到了六奶奶的兄長,他還親口誇讚六奶奶。”

  “哥哥?”聽聞這個答案,酈南溪倒是愣了。

  “酈家四少爺與我家三郎關係不錯。”梅太太道:“當年兩人在江南曾有過一面之緣。而後就斷了聯繫。去年年末三郎巧遇四少爺,兩人這才重新有了聯繫。前些天雲溪來家中做客,曾和三郎說起六奶奶花藝極高,我這才知曉此事。”

  酈南溪發現,梅太太初時提起四哥時還說“四少爺”,而後一順口就說起了“雲溪”,可見她確實和哥哥頗為相熟。

  四哥雖然性子散漫了點,卻也只在真正信賴的人能夠放鬆下來。對於不熟悉的人,他還是十分客氣疏離的。

  莫不是因為那梅家三郎,所以哥哥對梅家人也不一般?想必哥哥與他當真是頗為投契。

  只不過與梅家三郎相遇相識的事情,哥哥一直未曾對她說過,因此她是一直不曾知曉。

  思及此,酈南溪對待梅太太的時候也少了一些客套,“不知梅太太所說的插花是哪一種?”

  梅太太看她終是鬆了口,就道:“是個大口方瓶,擱在八仙桌上。”

  這樣一說,酈南溪就明白過來。

  大口方瓶插花頗有難度,因為口大且有稜角,很難做到花型不散花色兼配。若是插得多了,未免顯得擁擠繁瑣。但是插得少了,花枝往稜角處去,就會向四周攤開而使得中央空蕩。

  “我可以幫太太看一看。”酈南溪沉吟道:“只不過不一定能夠幫得上。”

  “無妨。”梅太太趕忙說道:“六奶奶肯出手相助已經難得。”

  酈南溪看梅太太果真十分懇切的想要她過去,心裡頗有點疑惑。但轉念想想,她和梅太太並不相熟,既是如此,對方定然沒其他所圖。更何況梅大人曾和國公爺說起過江南嚴查一事……

  思及此,酈南溪終是放下了顧忌,笑道:“您不必如此客氣。不知花瓶如今在何處?”

  “我讓人給六奶奶引路,六奶奶先過去,我稍後就到。”

  梅太太說著,喚來了個青衣小婢,“你去尋了文心,讓她去暖香院等著,稍後引衛國公夫人進去。”

  青衣小婢有些遲疑,“文心姐姐如今怕是沒空罷。”

  文心是三公子身邊的大丫鬟。她最擔憂的是文心不肯聽這話過去。畢竟文心在三公子面前當差,即便是梅太太說了這話,三公子也不見得會放人。

  可是暖香院裡旁人等閒進不去。比如她就根本進不到那個院子。這也是為什麼太太讓她喚了文心去引夫人進院。

  梅太太便道:“就說是衛國公夫人幫忙看一看那方口瓶的插花,她自然會去。”

  青衣小婢不知曉暖香院裡有甚麼。但聽梅太太口氣如此篤定,她就放下心來,行了個禮急急的往前去了。

  梅太太要招待賓客脫不開身,酈南溪便由另一名婢女引著往暖香院去。遙遙的見到了拱形院門,還沒走到院門口,便已經嗅到了隔牆的花香。

  酈南溪訝然。

  這一處的花香雖不似金茗院那般濃郁,但香氣空幽恬淡,實在非那邊可比。若是她沒猜錯的話,這裡面至少有十個此地未有的品種。

  到了暖香院門口後,婢女不再向前,歉然道:“此處非我所能至,還望夫人見諒。文心姐姐應是很快就要到了,勞煩您稍等片刻。”

  酈南溪頷首示意,“無妨,我等下便是。”

  這時候有名少女從旁匆匆而來。她身穿湖綠挑絲雙窠雲雁長裙,手戴九轉玲瓏鐲,身姿窈窕,相貌秀麗。

  “文心正幫我收拾著哥哥送來的一瓶花,脫不開身,我便幫她來這一趟。”少女笑著,對酈南溪做了個“請”的手勢,邀了她一同往裡行,歉然道:“還望六奶奶見諒。”

  聽她這樣說,酈南溪有些明了她的身份,笑道:“梅姑娘無需如此客氣。”

  她笑容坦蕩真摯,梅江婉看了後,心裡歡喜,便和她說著話往裡行去。

  進到屋子裡,入眼便是一張寬大八仙桌。桌上放著琺瑯纏枝蓮紋方口瓶。瓶中插有花株,層疊交錯,疏密得當,極有意趣。

  “這花……”酈南溪有些猶豫,斟酌著說道:“插得很不錯。”

  梅江婉本想告訴她,這正是她三哥所作。三哥的技藝定是極好的。而後轉念一想,母親既是讓沉穩幹練的文心過來招待國公夫人,並未提起活潑話多的文蘭,想必未曾打算告訴國公夫人實情,就含糊說道:“尚可。”

  酈南溪既然已經答應了梅太太,自然會認真去做好此事。聞言笑笑,將全副心思擱在了花株之上。

  酈南溪在盯著瓶中花株細看,太過專注未曾留意其他。

  梅江婉卻是看到了窗外那一閃而過的身影。

  她回頭看了下酈南溪,見酈南溪正十分認真的細細觀察,就沒過去打擾。

  梅江婉放輕了腳步走到門口,往右一轉停住腳步,對著剛從窗外踱步而來的少年輕聲道:“三哥怎麼來了?”

  她無意之下站的這個位置絕妙。剛好擋在了梅江影和酈南溪中間。

  梅江影身量頗高,一般情形下他是可以從梅江婉上方看到另一側人的。可這個時候酈南溪因為要查看花株,所以將花株從桌上拿到了低上,正坐在旁邊的錦杌上細看。因此梅江婉竟是把梅江影的視線徹底擋牢,一點也看不到屋中八仙桌旁的那抹身影。

  梅江影微微側身,繞過了妹妹望了過去。眼中盯著桌旁女孩兒,口中卻是對梅江婉道:“她要動我的花,我總得看一看罷。”

  梅江婉掩口笑道:“今兒早晨我還親耳聽到,是三哥說這花有點點不妥當,讓母親尋國公夫人來幫你看看。怎麼,人已經到了,三哥卻還不放心?”

  說罷,梅江婉又有些擔憂,悄聲與梅江影道:“三哥花藝一絕,你確定要這麼為難國公夫人麼?”

  梅家三郎最是風流人。但凡雅事,無不精通。其中最讓人叫絕的便是花藝和音律。

  這個大方口瓶極難插花,三哥卻是做成了。今早他還特意拿了給家裡人賞看。

  梅江婉說後半晌沒聽到梅江影回話,頗有些訝異,就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這一瞧不要緊,正好望見了屋中女孩兒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支花株,正拿了剪刀準備把那花株的精截去一段。

  梅江婉大驚,生怕酈南溪這般做法會毀了整瓶插花,下意識的就要驚呼出聲,卻被身邊的少年抬手按住了。

  “莫急。”梅江影輕聲道:“看看再說。”語調平緩,神色專注。

  當事人都這樣說了,梅江婉只能按捺住心裡所有思緒,靜靜觀看。

  屋中女孩兒拿起小巧剪刀,在花株上比量一番,最終下定決心,在花株最末端的杆精處截去了一截。

  只有很小的一截,約莫是她小拇指指尖的長度差不多。

  而後她將花枝又重新放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擱在了它原本的位置上。

  剩下的時間裡,她一直在凝神細觀,並未再有其他動作。

  梅江婉正仔細看著,肩上忽地一沉,被人輕拍了下。

  她回頭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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