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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酈南溪身邊的座位一空下來,莊明譽就順勢坐了上去。而後湊到酈南溪的近處,悄聲問道:“你既是沒有不願搭理我,為何要拒了我娘找你的事情?”

  酈南溪不明所以,根本理不出絲毫的頭緒來,“舅母尋我有什麼事情?我和娘都有好些日子未曾見過舅母了。哪裡來的拒絕?表哥怕是弄錯了吧。”

  莊明譽的表情僵了一僵,捏著摺扇的手愈發用力,“你說你和姑母都很久沒有見過我母親了?”

  “那是自然。”酈南溪頷首道:“不信你去問我娘。”

  “莫不是她騙我?”莊明譽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她明明答應我要問問你的。若你答應的話,即便和國公府鬧翻,我也要……”

  他話說到一半就堅持不下去了。牙關緊咬,恨恨的瞪著眼前的幾尺地,全身緊繃一言不發。

  在這一刻,酈南溪甚至有種錯覺,好似他哀傷不已,痛苦不已。只不過將這些極致的痛苦都盡數掩在了心裡,不肯言說。

  酈南溪有些擔憂他。

  如今的他好似久病初愈的病人一般,太過蒼白,太過無助。好似一陣獵風就能讓他頹然倒地。

  許久之後,莊明譽深吸口氣,笑道:“小表妹,不如我請你吃茶吧。前些天有人送了不少好茶過來,我請你吃。”說罷,他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屋子,不多時就不見了人影。

  酈四少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四姑娘不解,悄聲問莊氏表哥這是怎麼了。

  莊氏欲言又止,轉而問酈南溪:“西西,你——”

  話說到一半,看著女兒們茫然不解的神色,莊氏忽地又改了主意,搖搖頭道:“也罷。”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是枉然。倒不如不說不提,事情也就過去了。

  沒過多久,莊明譽果然取了茶來。恰好酈三少幫完小梁氏回來,表兄弟姐妹幾個就湊在一起吃茶閒聊。

  莊氏則去到小梁氏的屋裡和她細談。

  “其實今日讓你過來,是有要事相商。”小梁氏的神色間難掩疲憊,顯然也是有些時日不曾好好睡過了,“你可是與沈太太又見過面?”

  “沒有。自打上一回山明寺道別後,就未曾再見過。”莊氏說道:“嫂嫂可是身子不適?可曾讓大夫給看過?”

  “沒甚麼。不過是明譽這些天鬧得有些厲害,我心裡不踏實。”

  小梁氏頓了頓,將那事兒揭過不提,又道:“沈太太既是和你未曾再見過,又為何瞧上了竹姐兒?還特意來我這裡一趟,想要讓我幫忙問一問你的意思。”

  聽了她這話,莊氏登時嚇了一跳,“她這是為誰求的?”

  小梁氏見她果然是一點防備都沒有,臉上這才帶出了點笑意,“她家二公子。在國子監讀書的那一個。一表人才,文質彬彬。就是性子弱了些,書生氣了些。不過人倒是還好。”

  這麼一說,莊氏就有了印象。好似前幾天去山明寺,抱著沈瑋與沈青梓一同走過來的那個少年就是。

  可那人、那人不正是竹姐兒口中所說的登徒子麼?

  莊氏有些不願,臉上的不情願就帶出了些。

  小梁氏笑道:“你也不用急著下決定。沈太太與我說了,這事兒一時半會兒的不見得就能說成,只不過她家二公子一心想要求娶竹姐兒,一直求到了沈府的老太太跟前,沈太太無法,只能舍了臉面來求我。”

  當日同去山明寺的時候,因為沈瑋“受傷”一事,沈太太很是有些埋怨四姑娘沒有照顧好沈瑋,所以當時鬧得有些不太愉快。甚至於後來的時候,沈太太對酈家四房有些愛答不理,連面子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了。

  也正因了這個緣故,她才沒有好意思直接去尋莊氏,反倒是託了小梁氏來說項。

  得知這個消息後,莊氏實在是太意外了,想也不想的就拒絕道:“那不成。這事兒絕對不行。”

  若說那個沈二公子是因為愛慕竹姐兒想要求娶的話,她著實不太相信。若說他有旁的目的,她也著實想不出究竟是什麼。

  不管怎樣,當初竹姐兒裙擺被撕裂的事情,他的所作所為她是知道的。著實不像個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

  只不過裙擺之事,莊氏不方便說與小梁氏聽。

  小梁氏也覺得沈太太那日做的太過了些。不過,沈二公子她倒是見過幾次,是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感覺很不錯。

  故而小梁氏勸道:“你也莫要一竿子打死了。沈家太太雖然脾氣怪了些,不過她家裡其他人還算不錯。你姑且再了解下再說。”

  這樣一提,莊氏倒是想了起來女兒們的話。

  西西說過,那位慶陽侯府的世子爺人不錯,沈瑋做錯事後世子爺管教的很嚴格。

  兒子們好像說過,那位二公子其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差?

  莊氏當時未曾細聽,如今再去回憶,卻是什麼都想不太出來了。

  “沈二公子為人如何?”莊氏問道。

  小梁氏笑道:“你放心好了。他能為了求娶竹姐兒而去沈老太太跟前跪著,光是這份心,也是足夠了。”

  莊氏這才曉得,沈二公子為了四姑娘竟是做到了這一步。一時間感慨萬千,終是點頭說道:“那我再考慮看看罷。”她終究鬆了口,“總得讓我瞧瞧是個怎麼樣的人才行。”

  莊氏回到暖閣的時候,便見少年少女們正言笑晏晏的喝著茶。

  氣氛倒也算得上和樂,如果忽略莊明譽和酈南溪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對勁的話。

  其實酈南溪也十分疑惑,為什麼原先一直和她吵來吵去的表哥忽然就改了性子,忽然就不和她拌嘴了,反倒是變得文質彬彬起來,一舉一動皆是有禮。

  但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小心翼翼,和他說話的時候愈發客氣起來。就連他給她拿了一杯茶,她都連連道謝。

  結果,聽了她的謝後,他再次翻了臉,再次不肯搭理她了。

  酈南溪自問不是喜歡受nüè的人。莊明譽給她擺臉色看,她就沒有再湊過去和他說話。

  莊明譽的臉色更加不好看,兩人間的氣氛愈發僵持了起來。直到送她們出門的時候,一路過去,也分毫沒有好轉。

  不過,待到女孩兒門上了馬車將要離去的時候,突然,莊明譽去而復返,一路小跑著追了過來。

  酈四少坐在馬上俯身看他,笑問道:“表兄這是怎的了?莫不是落了什麼東西在我們車上罷。”

  他不過是隨口一句玩笑,哪知道莊明譽居然點點頭“嗯”了一聲。

  酈四少這話就有些接不下去了,笑看著莊明譽該怎麼從妹妹的車上尋出他的東西來。

  哪知道莊明譽並未上車尋物,反倒是將酈南溪叫了出來。

  “這個送給你。”莊明譽從懷裡掏出一對珠花,塞到酈南溪的懷裡,“原本上一回去尋你就想給你的,只不過沒有見著。”

  這對珠花很是漂亮,花朵用絹布做成,酷似真花。上面的珠子各個瑩潤,一看便是上品。

  酈南溪從未見過莊明譽這般鄭重其事對她說話的樣子,趕忙將東西推了回去,“我不用。謝謝表哥好意。”

  莊明譽忽地拔高了聲音說道:“給你的你就拿著!哪裡來的那麼多事情!”語畢,也不等酈南溪再說什麼,轉過身去踉踉蹌蹌跑遠了。

  酈南溪拿著那對珠花,有些拿不準主意,回頭去看母親。

  莊氏看著那珠花精緻的樣子,低嘆著搖了搖頭,“也罷,你先收著吧。往後尋機再給他就是。”又道:“也別現在還回去了。若被你舅母知曉,你表哥落不得好去。”

  酈南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四姑娘在臨出發前就想好了要去街市上。原本庄氏是打算帶著女兒們一起過去的,可是今日有了要事去辦,自然不能同往,就吩咐了羅媽媽和楊媽媽還有幾個丫鬟,讓她們陪著姑娘們過去。

  酈三少和酈四少本要陪在妹妹們的身邊,但莊氏既是想要查一查那沈二公子的事情,自然有許多事情要兒子們去辦,就將他們的提議拒了。

  於是出了巷子口後,酈南溪和四姑娘同坐車上,與母親兄長道了別,往街市上行去。

  買完胭脂水粉,又在錦繡閣里訂了一套衣裳後,四姑娘就提議去翡翠樓。

  酈南溪感覺自己每次去翡翠樓都沒甚好事,下意識的就想拒絕。

  四姑娘笑道:“西西究竟怕那裡什麼?早晨我與你說要去那裡的時候,你也是不肯。如今也是拒絕。可瞧你以往時候去,並未如此。莫不是在那裡遇到了什麼不好的?”

  酈南溪並不能將那些事情講出來,只能說道:“並非遇到過什麼,只是覺得在那裡逛起來有些累罷了。”

  “那是你沒有遇到合意的首飾。等你看到了自己喜歡的,自怎麼在裡頭耗時間,就都覺得值了。”四姑娘笑著讓車夫轉去翡翠樓,又和酈南溪道:“等下西西只管選著。若總是不合心意的話,待我擇好了東西就去幫你選。”

  酈南溪不想打擾到姐姐的興致,只能應了下來。

  只不過剛一走進翡翠樓的大門,酈南溪瞬間有些猶豫。

  她剛才進門的剎那,分明看到二樓的窗戶處竹簾微微晃動了下。就好似……

  就好似有人站在裡面,剛才正悄悄看著她們一般。

  酈南溪下意識就想轉回身離去。可是,腳步剛剛轉了一下,不知怎地,腦海里就想起了他望著她時專注的眼神。離去的腳步就有些邁不出去。

  其實,她聽哥哥們說起過,他曾在山明寺的事情里出手相幫。按理來說,最該去謝謝他的是她。畢竟事情是因她而起。

  思及此,她暗嘆口氣,終是一步步走到了翡翠閣裡面,而後鎮定的和四姑娘暫別,說要分頭去尋首飾。

  然後,她靜靜的立在那裡,靜靜等著。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有女侍行了過來,將她引至樓梯邊,而後請她邁步上樓。

  雖然這個樓梯已經走了無數回,可明知裡面有何情形卻依然往上行去,對她來說這還是頭一次。

  酈南溪走到那個小屋子的外頭,卻在將要推開門的剎那,有些膽怯了。指尖觸到冰涼把手,復又縮了回來。想想覺得自己膽小,就再次握了過去。但是,也僅僅是握著罷了,並未旋轉扭動將門打開,故而門也是紋絲不動。

  正當她天人交戰著到底是進還是退時,突然,手邊握著的把手忽地擰動兩下,而後開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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