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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廷川看了看她緋紅的臉頰和耳根,又看了眼手中杯子,曉得自己的心思已經被她發現了,不由莞爾。

  他輕輕躬了身子附到她耳邊,低笑著問道:“不能怎麼樣?你倒是說說看。”

  男子忽然湊近,酈南溪沒有防備。他笑時和說話時口鼻間的熱氣拂到了她的面上,讓她那裡的肌膚頓時更熱,燙到幾乎不能承受。

  酈南溪趕忙後退,卻忘了自己身後就是椅子。撞到椅子邊的剎那,她沒法一下子收回去勢,身子依然往後傾斜。可是腿被椅子絆住無法跟著後挪。

  眼看著就要往後栽倒,酈南溪下意識的就要抓住旁邊桌子的邊緣穩住身形。誰料還沒開始動作,眼前人影猛然一閃,背後就多了個結實有力的手臂。緊接著下一刻,她就跌到了個溫暖的懷抱里。

  他的衣衫很薄。薄到她伏在他的胸前,可以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溫熱,燙得她渾身不自在。還有那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動在她的耳畔,牽動著她所有的觸覺和聽覺,讓她的心跳也不禁跟著加快。

  脊背上驟然傳來重壓。

  原是他加重了力度,將她摟得更緊。

  酈南溪先是渾身一僵,繼而開始掙扎,想要脫離這個不知是危險亦或是安全的懷抱。

  “別動。”重廷川發覺了她的抗拒,在她耳畔低低的道:“就一會兒。”

  酈南溪緊張到了極致,羞窘到了極致,根本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

  重廷川還欲再言,卻在此時聽到了外頭傳來響動。

  他凝神細聽著,下一瞬便忽地鬆開了手臂,單手小心的一托又一推,讓女孩兒輕輕的坐到了身後椅子上。再將另一手中拿著的茶杯往女孩兒懷裡一塞,這便旋身而去,坐回了他之前的那張椅子上。

  酈南溪忽地身前一涼脫離了暖熱懷抱又驟然坐下,拿著不知何時出現的茶杯,正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時候,屋門吱嘎一聲響,清惠大師的身影出現在了屋裡。

  “實在對不住,怠慢了二位施主。”清惠大師笑著說道:“寺里有事尋我,稍微耽擱了片刻。還望施主們見諒。”

  “無妨。”重廷川說道。

  清惠大師笑著和他說了兩句後,望向兩人間的桌子,朝重廷川的杯中看了眼,又朝酈南溪的杯中看了眼,笑道:“兩位可是都喝光了?這可真不容易。此茶味道極苦,能這般快的飲盡,想必二位都是心志堅定之人。”

  酈南溪心虛,勉強的回了個笑容給清惠大師。

  重廷川低低的笑了一聲,十分隨意的道:“多謝大師誇讚。”

  “此茶雖苦,卻先苦後甜。不知二位如今感想如何?”

  酈南溪依然覺得口中發苦,沒有體會到大師說的那“甜”味來。

  重廷川大刀金馬的坐在椅子上,聞言卻是眸色深深的看了女孩兒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確實。飲完茶後,如今我口中實在甘甜,絕非一般情形可比。”

  酈南溪心知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不由得臉上緋色更甚,趕緊將手裡的杯子擱到了旁邊桌上。強壓下去怒瞪他的念頭,硬生生強迫自己神色如常的望向清惠大師。

  她努力點了點頭,訥訥說道:“挺甜的。”又趕忙道:“著實是好茶。多謝大師款待。”

  重廷川在旁輕輕一笑。

  她知道他是在笑什麼,卻也只能儘量面不改色的將謊言持續到底。

  好在清惠大師並未多想,聽聞兩人都說茶好,這便笑容更深了些。

  “不必客氣。”清惠大師道:“上次受傷,承蒙兩位掛念,”

  酈南溪上一次聽聞有守院子的大師受傷後,曾經遣了人送去傷藥——每次出行,傷藥是必然要讓僕婦們帶上的,以備不時之需。那次便這樣用上了。

  聽聞大師的誠懇道謝,酈南溪忙說無需客氣。

  重廷川也道:“若非大師幫我守院,也不會遭此意外。大師不必這般客氣。”

  酈南溪頗有些意外,沒想到重廷川竟然會這般彬彬有禮,不由得轉眸去望他。卻見他正眼含笑意的看著她,眸光中隱隱有著說不清的意味。

  細細思量後,酈南溪明白了幾分。

  ——他在告訴她,她既然客氣有禮,他自然也能做到。

  酈南溪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心說這人也是怪得很,為甚事事都要跟她較真。這也好爭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瞧見她嗔怒的這一下,重廷川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輕輕挑了下眉後,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整個人的戾氣都少了許多。

  酈南溪頓了頓,默默的將視線撤了回來。

  因為牽掛著在外面的姐姐,酈南溪又稍坐了會兒後便打算告辭離去。

  清惠大師自是答應下來。

  只不過他剛點了頭,重廷川忽地說道:“酈七姑娘遠道而來,恭敬虔誠,大師不妨贈她一串手串罷。”

  清惠大師沒料到有這麼一出。不過這要求也不算是特別過分,就準備答應下來。誰知他還沒來得及點頭,重廷川已經再度開了口。

  “我看這副不錯,”重廷川手一轉拿出個碧璽帶珠翠飾十八子手串,用指尖勾著遞到酈南溪的跟前,“酈七姑娘不妨收下罷。”

  清惠大師這回總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搖頭笑道:“國公爺何必繞這麼一個圈子。”

  重廷川扯了扯唇角,“世間規矩多。無奈之舉。”

  清惠大師恍然大悟,道了聲佛號,未再深究。

  不過,酈南溪看著在自己眼前晃的那手串,很是有些糾結。最終扭過頭去只作看不見,對著清惠大師說道:“這手串太過珍貴,我受不起。”說罷,當即站起身來就要離去。

  誰料還沒邁開步子,她手腕一緊就被人給輕輕扣住。緊接著,有溫熱的飾物划過她的指到了她的腕間。

  “既是送你,你就拿著。”重廷川道:“大師的一番好意,你總不好推拒。”

  酈南溪哭笑不得,這哪是大師給的?

  “你若不肯這個時候戴著,我就如上次一般送過去。”重廷川淡淡的勾了勾唇角,“你意下如何?”

  上一次手釧她不肯收,是葉嬤嬤去酈家的時候“順道”帶了去。若這次他再尋了葉嬤嬤或是其他人來做這種事情……

  酈南溪心裡天人交戰了許久,終是沒能點頭,打算開口拒絕。

  這時候清惠大師慢慢說道:“此物早已開過光,是重施主多年前所得。重施主曾經時刻戴在身上,貧僧對此還是很有些印象的。”

  聽到這話,酈南溪倒是有些意外。

  她怎麼也沒想到,重廷川將他自己珍視的東西送了她。一時間倒是有些猶豫了。

  “收下吧。”重廷川語氣十分隨意的說道:“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許是能保人安康,許是不行。你姑且戴著再說。”

  手串上猶戴著溫溫暖度。

  那是擱在他身上時的收集的熱度。如今通過上面的顆顆粒粒傳到了她的肌膚上。

  酈南溪猶豫了許久,終是點了頭,側首與重廷川道:“多謝六爺。”

  自打知曉他的身份後,那一聲聲軟糯的“六爺”就換成了“國公爺”。

  如今隔了這許久再次聽到熟悉的稱呼,饒是重廷川沉穩至極,也不由得心裡暗自歡喜。

  他輕咳一聲,面無表情的說道:“不用客氣。”又凝視著她,“你我本就不用如此生分。”

  酈南溪垂下眼帘不與他對視。這便與他還有清惠大師道了別。

  因為金盞和秋英等在外頭,重廷川就沒有送酈南溪出去,而是目光沉沉的望著她獨自疾步出屋。

  自打酈南溪離開後,四姑娘就留在了原處等著妹妹。

  楊媽媽看四姑娘出了汗,就勸她將斗篷上的帽子戴上,“天氣這樣冷,若是出了汗再被冷風一吹,姑娘少不得要受了寒。那可是不得了。倒不如一早就提防著些。穿的齊整了,那冷風吹不透,自然也就沒有大礙。”

  自四姑娘很小的時候,楊媽媽就伺候著她。四姑娘知曉楊媽媽是為了她好,就笑著應了下來,抬手將帽子戴了上去。

  只不過戴的過程當中出了點小麻煩。帽子內側的布料和四姑娘頭上的珠花凸起處勾在了一起,四姑娘怎麼拽帽子都也動彈不得了。

  郭媽媽之前被酈南溪留在了這裡陪四姑娘。她身量要比楊媽媽她們都高一些,看的也能高一點,見狀後她就上前相幫。不一會兒,就將帽子上被珠花勾著的那根線輕輕拿了下來,又給四姑娘整了整帽子,幫她戴齊整。

  四姑娘趕忙道謝。

  郭媽媽笑道;“大姑娘這是折煞婢子呢。”她習慣性的用了在江南時候的稱呼,“不過是給姑娘做點事情而已,拿就當得住您這一聲謝了。”

  楊媽媽就和旁邊的翡翠、瑪瑙兩個丫鬟一起上前打趣。

  說著話的功夫,旁邊的人群里鑽出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來。他四顧看了看後,攥緊了手裡的東西,撒腿就往四姑娘這邊跑。待到跑至她的跟前,小男孩終是停住了步子,仰起頭來與她說道:“四表姨,你還記得我嗎?”

  四姑娘聽了這個聲音就覺得耳熟。低頭一看,才發現正是沈瑋。

  上一回跟著母親和舅母來到山明寺的時候,遇到的就是慶陽侯府的沈太太帶著她的孫子沈瑋前來寺中。那時候四姑娘幫忙照顧沈瑋兄妹倆,結果這兩個孩子極能鬧騰,追都追不上。沈瑋最後還為了要跑進衛國公的院子裡去,把守住院子的僧人給咬傷了。

  四姑娘記了起來,剛才將西西請去的那一位清惠大師,就是被眼前這個小男孩所咬傷。

  誰曾想這一回來到寺里,居然再次碰到了他。

  小孩子主動過來給她打招呼,性子柔順的四姑娘自然不會冷眼相待,對沈瑋道:“自然記得你。還曾一起在寺中遊玩過。”

  沈瑋咧嘴哈哈笑了起來,這便將手裡頭一直攥著的東西拿了出來,遞到四姑娘跟前,“你娘讓我跟你說,她去三王殿裡了,讓你過去尋她。喏,這個就是信物。你看到了就知道是她說的了。”

  他拿出的那支梅花簪子,確實是莊氏所有。只不過四姑娘已經好幾日沒有見母親戴過。

  看到母親的東西,四姑娘伸手接了過來。將簪子放在手中把玩片刻,四姑娘又問:“母親確定是這樣說的?”

  沈瑋眼珠子轉轉,依然還是剛才那一句:“你娘說,她去三王殿裡了,讓你過去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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