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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郎怎麼今天說這種話了?”陸言用湯匙輕輕的轉著湯藥,讓湯藥散熱。因在內寢,陸言身上只穿了一件豆綠色的常服,腰間束了一條宮絛,顯得她腰身越發纖細。四年的深宮生涯,讓陸言從活潑外向的女郎變成了端莊溫和的皇后,除了偶爾面對親近的人外,她嘴邊永遠帶著溫和的微笑。

  “沒什麼。”鄭桓搖了搖頭,“我那幾個侄子最近如何?”

  “他們很好。”提起入京的那些世子,陸言眼底不經意間染上了輕愁,外界傳的沸沸揚揚的都說陛下因為一直無後,所以想把侄子們集中起來作為人質,以提防郡王起了謀反之心,可身為鄭桓最親近的人,陸言很清楚鄭桓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六郎,要不我再選幾名淑女入宮——”

  “阿嫵。”鄭桓打斷了妻子的話,雙手輕輕的摩挲著陸希的手腕,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我的身體到底如何,你也清楚,既是如此又何必找那麼多不相干的人來打擾我們夫妻呢?當初父皇臨終前一直囑咐我要好好對你,我都沒做到……”大臣也有上書讓他廣納嬪妃,以綿延後嗣的,可鄭桓很清楚他這輩子是不大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陸言一聽鄭桓提起阿舅,心口一疼,頭低了下來,不經意間一滴淚珠滴在了湯藥里,陸言一驚,連忙道:“我讓人再換一碗來。”

  “不用了。”鄭桓笑著接過湯藥,一飲而盡,也不知為什麼,今天的湯藥似乎特別的苦澀,他見陸言眼中猶噙著淚水,正欲說話,就聽到外間有輕輕的響動。

  陸言將淚水拭乾,“什麼事?”

  “皇后,太皇太后讓您過去。”寢殿外宮侍稟道。

  “你先過去吧。”鄭桓對陸言道,“許是大母有什麼吩咐。”

  陸言點頭,“六郎你喝了藥就先好好休息,政事又處理不完,你要多注意身體。”

  “我知道。”鄭桓微笑的頷首。

  陸言還是等鄭桓把藥喝了,堅持他躺下睡覺後才離去。高太皇太后的去世後,她的長樂宮就空了出來,後來鄭啟去世,高太后也沒有讓大家搬宮,而是自己住到了長樂宮和豫章住在一起,崔太皇太后依然住在未央宮。

  崔太皇太后這幾年老的很快,原本她保養得宜,五旬左右的人看起來像是四十剛出頭的貴夫人,可這幾年她滿頭的烏髮一下子變得花白了,原本眼角唇邊紋路也變深了,原本一直挺直的背也有些佝僂了。不過崔太后一向是要強的人,她讓人染了烏髮,又細細的塗上脂粉,若不是注意,和以前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同。

  陸言入宮的時,恰巧見崔陵退出,陸言眉間幾不可查的輕蹙,她對這個表舅沒什麼好感,他每次入宮似乎都沒什麼好事。

  “阿嫵你來了。”崔太后見陸言來了,含笑對她招手。

  大母好久沒這麼開心了,陸言心中暗喜,“大母。”她柔順的走了過去,就見崔太后案前擺放著不少文書。

  “阿嫵你看。”崔太后將一卷文書遞於陸言。

  “這是——家譜?”陸言低頭一看,發現上面密密麻麻的記滿了無數人名、平生事跡,以及出生逝世年月就知道是家譜了。

  “這是博陵崔氏的族譜。”崔太后笑著說,“你阿舅已經和博陵崔氏的族長談妥了,讓我們崔家這一脈併入博陵崔氏!”和所有發家的寒門一樣,崔氏在家族顯貴後,就要開始論身世了,要說現在的世族之前也是寒門,也就是因為家族顯貴後才躋身為世族的。寒門變成士族有兩個途徑,一是靠家族自身實力,比如說王顧陸謝等家族,家族本來也不是顯貴,就因為當官的人多了,就由庶族變成了士族。

  但這法子並不適用於崔氏,因為崔家是真正的外戚家族,除了靠聯姻外,並無特別出挑的家族弟子,所以崔太后和崔陵在商量後,就選擇了第二法子——同現有的士族並宗,這樣也可以成為士族。徹底沒落的士族崔太后看不上,過分顯赫的士族又看不上崔氏,崔太后和崔陵商量許久後,終於選中了博陵崔氏。

  清河崔氏與博陵崔氏俱為山東望族,為北地一等大姓,但博陵崔氏門第要比清河崔氏低一些,但又不是那種已經沒落的小世家,崔陵在同博陵崔氏族長喝過幾回酒後,透露了並宗的意向。崔氏現在是最炙手可熱的外戚之一,太皇太后的娘家、崔家的長子又是皇帝的大舅子,崔氏族長只思忖了一會就一口答應了,崔陵來未央宮就是來給崔太后報喜的。

  “博陵崔氏?他們不是在北地嗎?”陸言很驚訝,崔陵什麼時候去過北地了?

  “我讓你阿舅特地跑了一趟。”崔太后道,“他這次入宮就是想選個並宗的良辰吉日。”

  陸言聞言眉頭攏了起來,“大母,博陵崔氏是北方大族,家族在我們宋國不顯,反而在魏國很顯貴。”

  崔太后點頭道:“不錯,崔氏就是這點不太合我心意,可建康這邊也沒合適的。”士族本來就不多,又要和他們同姓,又要門第不低,崔太后選來選去也就只有崔氏這一家了。

  “現在魏國局勢有點亂,大母我看並宗之事還是暫時緩一緩吧。”陸言說,魏國自五年前叛亂後,就一直沒太平過,跟宋國在邊境又多有摩擦,現在陛下身體又不好,陸言並不想多事。

  崔太后臉色沉了沉,“這不過只是我們崔家的家事罷了,怎麼就和國事牽扯到一起了呢?”

  陸言心裡暗嘆一聲,“可大母你現在是我們大宋的太皇太后啊,皇家無私事。”

  如果沒有大母、沒有樂平長公主,博陵崔的族長又怎麼可能答應並宗呢?她知道大母一直耿耿於懷崔家的家世,可就算並宗了又如何?崔家要是後繼無人,他們就算入了博陵崔的族譜,也沒有人會把他們當成世族看待的。當年陸氏先祖也是起於微末,也沒有和什麼世族並宗,全靠族人數十代的奉獻,陸家才有今天的地位呢?就如現在的太尉高威的家族,如果高家可以像現在這樣,家族繼續人才輩出,那麼再過上幾十年,氏族譜上也能再多一個家族。

  “那你的意思是我濫用權勢了?”崔太后臉色一沉。

  “不是。”陸言搖頭,柔聲勸大母道:“我只是想讓大母緩一緩並宗的事,陛下他——”提及丈夫,陸言面露哀色,皇上原本身體就不是太好,但只要調養得宜也不會出太大問題,不然當初阿舅也不會選他當太子了。阿舅看上了皇上的仁善有孝心,他對自己說他和祖翁就是殺孽太過,結果讓他有了報應,最後不得不廢了太子,所以他要找一個仁善皇子當皇帝,好好打理守住他們掙下的這片江山。

  阿舅眼光很好,陛下是一位仁善之君,也是一位很好的守成之君,可是——陛下的身體也是毀在“孝”這一字上,在曾大母和阿舅去世後,他不折不扣的按著古禮守孝,時下重孝道,當初高祖駕崩,阿舅也是照著古禮守孝的,所以大臣也只是上書勸了下,見陛下堅持也就沒多勸,卻不想陛下照著古禮睡茅糙房、土枕,不過幾個月功夫就生大病了,他身體底子原本就不好,這場大病更是牽出了許多病根,身體一下子就虧空了,無論太醫署怎麼調養都調養不好,這也是陛下迄今無後的主要原因。

  “陛下身體好些了嗎?”崔太后關切的問,鄭桓的身體真正情況除了太醫署的太醫令外,最清楚的就是她和陸言了。

  “今天喝了藥,我讓陛下先休息一會再說。”陸言說。

  “阿嫵。”崔太后手搭在陸言手上,“對於太子你還是要早作打算為好。”

  “打算?”陸言抬頭。

  “不錯。”崔太后點頭,“陛下有說過他想立誰為太子嗎?”

  陸言搖頭,“陛下沒說。”陛下對她說過自己意屬廣陽王世子,一來是因為廣陽王世子年紀最大,主少國疑,陛下絕對不會選擇一個太過年幼的孩子為太子;二來也是因為廣陽王是的才華和品行在諸位宗親也是數一數二的,他生性節儉、恪守自律,又喜好讀書,見識廣博……但是這些陸言即便是大母也不會說。

  “我覺得安慶王世子不錯,你覺得呢?”崔太后問。

  “安慶王是世子?他不是今年才三歲嗎?”陸言錯愕道。

  “就是年紀小才養的親,難道你還想選年紀大的?”崔太后道,“年紀大的你待他再好,他心裡想著的還是自己父母。”

  陸言並不說話,如果是尋常大家族,過繼兒子是可以選年紀幼小的,可皇家的事怎麼能和尋常家族一樣呢?

  “阿嫵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孩子不養在身邊的痛楚,生恩不如養恩,要選太子就要選個年紀小的,將來也會親你。”崔太后說,先帝就不是她養大的,即使後來他當了皇帝,封她做了皇太后,他們母子感情依然不太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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