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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為了避免有些人應付了事,儒家還規定了檢查的標準:服斬衰之喪的孝子,必須容貌極度憔悴、精神萎靡不振,如能瘦到皮包骨頭,靠人攙扶的程度,當然就更過關。若有守孝守到身體捱壞、大病幾年乃至一命嗚呼的,就值得通報嘉獎了。

  事實上,這些規矩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是由於過於違反人情,能夠照辦的人並不多。多數人即使想履行,也往往被看不過眼的親友所勸阻——如南北朝時期的昭明太子,其母丁貴嬪死後,他的守孝之舉就曾屢次被父親梁武帝所阻。正因為守孝如此之難,所以那些能夠履行得了的人都能以“守喪盡禮”而名聞鄉里、甚至舉薦為官。

  陸希的母親蕭令儀,我前文提過,葬在陸希外祖父梁景帝的修陵,一般來說公主都是葬在父親的陵墓中的。

  ☆73、陸琉的喪事(中)

  皇帝讓陸琉陪葬皇陵的舉動,眾人都不奇怪,今上一向對陸琉恩寵有加,這次陸琉遇難,聖上又那麼不惜人力物力的把他運回來,怎麼可能不讓他陪葬皇陵。

  陸家對這種聖旨也沒有絲毫驚訝,很多族人反而都鬆了一口氣,說起來陸家數百年以來,幾乎所有的陸家家主在族地都只有一個衣冠冢,他們死後全都陪葬皇陵了,這是所有陸家人的榮耀!若是陛下沒有下旨讓陸琉葬入皇陵,他們才會擔心,是不是陸家已經失了聖心?

  “皎皎。”陸止握了握侄女的手,她是最明白侄女想法的人,“若是沒有……你耶耶說不定都找不到了。”她低聲勸慰侄女道。

  “我知道。”陸希低著頭輕聲道,是啊!她的曾祖翁陪葬梁文帝皇陵、她祖翁陪葬她外祖翁梁景帝皇陵、她的大伯父陪葬梁武帝皇陵……她曾祖翁以前的很多陸氏家主,都沒有葬在族地,而是葬在皇陵,這些都是家族的榮耀。可她阿娘怎麼辦?耶耶送大母入修陵的時候,還特地帶她祭拜了阿娘,還說阿娘的陵墓沒有封死,耶耶和阿娘是原配結髮夫妻,為什麼不能葬在一起?

  “皎皎。”陸止用力的握著侄女的手。

  陸希迅速回神,“阿姑,你放心,我沒事。”對著陸止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得了侄女肯定的回覆,陸止這才放了心,皎皎是最知道分寸的。

  接下聖旨的是,陸家的六叔祖,一見陸琉靈前跪著的阿劫和大郎,暗嘆一聲,就自發的上前接下了聖旨。他雖是陸氏旁系,但在陸家一向德高望重,陸琉對他都很尊敬,鄭啟幼時還得了他不少教導,故對他的舉動,無人表示異議。

  鄭善輕輕的推了推陸止,陸止回頭,“常山呢?”鄭善找了常山有好一會了,都沒見她人影,不由惱了,她身為陸家主母,這會都不在算什麼?

  陸止一愣,她還真忘了常山這人了,難怪今天這麼平靜,原來少了常山,奇怪她去哪裡了?她望向陸希,陸希搖了搖頭,連豫章阿姑都不知道常山去哪裡,她怎麼可能知道?

  “我回家的時候,阿母去找阿舅了。”陸言說。

  找陛下?她找陛下做什麼?陸止和鄭善面面相覷。

  陸希才懶得理會常山的蹤跡呢,要她說常山不來最好,說不定耶耶還能更消停一點呢,陸希帶著蒲團跪在了耶耶的棺木旁,靠著棺木,嘴裡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陸止和鄭善互視了一眼,壓下了心底的嘆息。

  “豫章長公主、觀主。”陸家的下人略帶慌張的走來,“太后來了。”

  太后?陸止和鄭善驚訝的對視,陛下來悼念臣子,是榮寵也是常見的,可駙馬去世,太后親至——那也太過了!不對,兩人回神,太后親至,是何等的大事?怎麼可能如今默默無聲呢?

  果然那下人繼續稟告道:“如今太后正和常山長公主在內室,太后吩咐我們不需要驚動他們人,陛下已經過去了。”

  陸止想了想,走到六叔和七姑身邊,分別對他們輕聲說了幾句,兩人連連點頭,陸止就招來陸希和陸言、叫上侯瑩,同鄭善一起去拜見崔太后。

  陸家從接到陸琉的死訊那天開始,全府就開始覆上了一片白色,連家中小娘子養的寵物們都戴上了孝,常山的居所也不例外,宮侍們一個個低頭屏息的站在月洞門外,見四人來了,紛紛上前行禮,崔太后身邊的女官上前,態度恭敬的迎她們去偏室稍候,說是太后、陛下和公主正在議事。

  議事來陸家議事?鄭善和陸止挑眉,不過還是跟著女官往偏室走去。

  眾人剛走入月洞門,就聽到常山含著哭意的大吼聲,“你讓阿澈葬在你的寢陵里,那我呢?我怎麼辦!”

  “你是公主,自然是葬入父皇皇陵。”比起常山激動的,鄭啟顯得十分平靜。

  “阿母,你看阿兄——”常山哭喊著叫著崔太后,“你看他!分明就是想讓我死了也是孤零零的走!”

  “阿寶!”崔太后打斷了常山的話,“你怎麼能說這個話!”崔太后聲音微微顫抖,“你是在戳我的心窩子嗎?”崔太后年紀大了,最聽不得就是“死”字,尤其是愛女提及的,“元澈已經出事了,你再胡鬧,你讓阿薇和阿嫵怎麼辦?”

  常山哽咽道:“可以你看阿兄!他憑什麼不讓元澈葬到父皇的陵中?我和元澈是夫妻,難道不應該在一起嗎?”

  “育郎——”

  崔太后剛喊了一聲鄭啟的小名,就被鄭啟打斷,“你要是嫌寂寞,我可以給你在侯家修墓。”

  “誰和那淹死鬼是夫妻!”常山一下子暴跳了起來,“當初若不是為了阿父和你,我何至於要嫁給侯達那死鬼?鄭啟你別以為阿父把你記在陸家那個女人的名下,你就是嫡子了!你也別以為,你對鄭善那麼好,她就會真心把你當弟弟了!我告訴你,阿娘才是你親生娘,你跟我一樣,都是庶出!不然陸家幹嘛不再嫁個女兒給你!”

  常山的話,旁人還不覺什麼,侯瑩卻一下子白了臉,身體無力的倒退了幾步,靠在了辱母懷中,整個人仿佛一下子失了魂一般。

  陸言忙去拉侯瑩,卻發覺她雙手冰涼,她剛想張口喊阿姊,但又不敢大聲說話。侯瑩呆了半晌,看著妹妹滿臉淚水、焦急的望著自己,她想對阿嫵笑,卻連嘴角都抬不起來,她驀地推開了辱母,跌跌撞撞的跑出了。

  陸言焦急剛想的追出去,但——

  “啪!”常山的話音未落,就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你打我!”常山顫抖的聲音傳來,“你又打我!阿母,你看阿兄,他又打我!”

  “朕打你又如何?”鄭啟過分溫和的聲音,讓所有聽到的人身上都泛起了一陣陣的寒意。牛靜守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身影往角落裡更縮了縮,除了常山長公主,還有誰能讓皇帝親自動手打?換了別人,恐怕墳頭的糙都比人高了。

  陸言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心中一凜,阿母怎麼能這樣?就算普通人家,都沒有妹妹能這麼冒犯兄長的,更別說阿舅可是皇帝啊!陸言不敢動了,心中暗忖,若是阿舅真要罰阿母,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去求阿舅!

  院中伺候的下人一個個都快站不住了,只怕這件風波後,他們全都沒命了。

  “寶明!”崔太后氣得直捶女兒,“有你這麼和阿兄說話的嗎?長兄如父,你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你阿兄對你還不夠好嗎?再說你阿兄也是為了元澈和阿嫵好!這樣的話,元澈就算走了,也沒人敢看清阿嫵了!”

  “有阿母、有阿兄、有我,誰敢看輕阿嫵?你們當我不知道,你就是給陸希那孽種在撐腰!你是怕她嫁到高家受委屈,才特地讓那個從哪裡來的野種當了阿澈的承重孫吧?”常山新仇舊恨爆發,她養了這麼多年的大郎,哪裡不好?憑什麼不能繼承齊國公爵位?憑什麼要讓給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種!“若不是那個陸希那孽種,元澈怎麼會死!她剋死了她娘不算,還來害元澈!簡直就是六親滅絕的天煞孤星!哈哈!果然活該配那個五毒俱全的鬼子!”

  常山的話,仿佛一擊重拳,狠狠的擊在陸希的心頭,疼的陸希彎下了腰,大口的吸氣著,耳邊不斷傳來無數人的說話聲,陸希捂住了耳朵,她不聽!她不聽!她才不是什麼天煞孤星呢!都是封建迷信!她才不信呢!耶耶和阿娘都說過,皎皎是他們的寶貝,是他們的稀世美玉!她才不是什麼天煞孤星呢!阿兄也不是什麼鬼子,那是她愚昧,完全不懂醫學常識!耶耶就知道!

  “皎皎!”鄭善想拉陸希,卻不想被陸希甩開手,眼睜睜的看著陸希往外面跑去。

  陸止拉住了鄭善,對著她搖了搖頭,又示意下人趕緊跟著陸希。皎皎這時需要的是一個人安靜,而不是旁人的安慰,陸止相信她肯定能想開的,阿善這會過去,只會讓皎皎提起精神來安慰阿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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