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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馮浠滿意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全軍做好準備,再堅守一刻後,徐徐撤到北城牆,公主殿下提前在那為我等準備了撤兵用的小舟……」
說到這裡,馮浠的話語戛然而止,一臉驚愕地望著身前數丈處那個不知何時已殺到這邊的周軍將領。
「終於到了……」目視著目瞪口呆的馮浠,馮何嘴角揚起幾分笑容,這份笑容,映襯他滿身的鮮血,怎麼看都令人心生寒意。
竟然從那一頭徑直殺過來?只是一個人?
「……」下意識瞥了一眼馮何殺出的血路,馮浠為之動容,在他的印象中,只有陳驀能夠辦到。
「足下……何許人?」
「馮何軍大將,索命之厲鬼也!」口吐鮮血的馮何咬牙說道。
「原來如此……」仿佛明白了什麼,馮浠點點頭說道,「戰況不利,便打算狙殺大將打破僵局麼?——真虧足下能獨自一人殺到此地!」說著,馮何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將……將軍?」馮浠的副將見此一驚,連忙說道,「這等將死之人,何許將軍親自出馬?——眾兵卒聽命,殺了……」
「等等!」抬手攔下了副將,馮浠深深望著馮何,正色說道,「正因為是將死之人,才要本將親自了結!——此乃軍職者之道義,即武德!」
馮何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譏諷說道,「聽著好似你也曾是一名周軍將領……」
「原義陽軍軍司馬……」
「我呸!」吐了一口唾沫,馮何臉上泛起濃濃凶色,舉起戰刀砍向馮浠。
聽著那強勁的破風聲,很難想像,這等剛猛而強勁的刀勢,竟是出自一個連站都站不穩的人之手。
「……現太平軍大將!」在馮何愕然的目光下,馮浠面不改色,輕而易舉地用劍接下了馮何那剛猛的一刀,語氣冷漠地說道,「再者,亦是天府軍伯長,馮浠!」
說著,馮浠眼中寒芒一閃,手中的寶劍一劍削掉了馮何的腦袋,溫熱的鮮血如噴泉般噴出,偌大的腦袋瞪大著雙眼,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馮浠。
那是何等迅捷的出劍,快、狠、准三者齊備,周圍的太平軍士卒士氣大振,振臂歡呼。
不過是送走了一個將死之人,用得著這般大驚小怪?
「……」微微皺了皺眉,馮浠收劍轉身。
就在這時,他的副將好似瞧見了什麼最為恐怖的事,臉上布滿了驚駭神色,顫顫巍巍說道,「將……將軍……小心!」
「唔?」馮浠愕然地望著那名副將,正要說話,忽然間,有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抓地他肩胛骨生疼。
怎麼回事?
馮浠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期間眼角瞥見那具無頭屍體的影子,他震驚的發現,那具無頭的屍體竟然還屹立著,甚至於,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戰刀……
「嗤啦!」
刀刃入體,馮浠難以置信地望著穿透胸膛的刀尖,望著胸前的衣甲迅速被他的鮮血染紅。
怎麼可能?!
在附近太平軍士卒驚恐的吼喊聲中,馮浠捂著胸口緩緩倒下。
而就在這時,馮何的頭顱撲通一聲掉落在他身旁,原本充滿震驚的表情,早已被得償所願的釋然所取代,甚至於,嘴角隱約有幾許淡淡的獰笑。
何等的怨念!
何等的意志!
馮何軍……就是那支早前在彭澤郡廬山被公主殿下設計全滅的騎兵隊麼?
這可真是……
[將軍,周軍騎兵已到達谷中位置!]
[嗯!——開始吧,全殲這支騎兵,休要放過一個!]
[是!]
眼前浮現出自己那日下達將令時的情景,馮浠吐出一口鮮血,只感覺全身的力氣逐漸消退。
「一報還一報……天意莫測啊……」馮浠苦笑著搖了搖頭,用盡最後的力氣,下達最後的將令。
「撤!全軍……撤……兵……」
「將軍?!」附近眾太平軍嘶聲哭喊。
「叮叮——!!」不多時,江陵城頭響起了太平軍撤兵的鳴金之響。
眼瞅著城牆上的太平軍徐徐撤退,大梁軍主將梁乘微微皺了皺眉。
怎麼回事?
太平軍明明還有應戰之力啊,何以倉促退兵?
梁乘皺眉望向城頭,他這才發現,太平軍大將馮浠的旗幟,不知何時已傾倒下來。
「報!」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來到梁乘面前,叩地稟道,「啟稟將軍,馮何將軍陣斬賊軍大將馮浠!」
「好!」梁乘重重一捏拳頭,欣喜說道,「殺了馮浠,此戰必勝!——真沒想到啊,馮何那傢伙……哈哈!馮何將軍何在?」
傳令兵低了低頭,沒有回覆。
「……」仿佛明白了什麼,梁乘臉上的笑容僵固了。
「是嘛……」長長吐了口氣,梁乘抬頭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江陵城,用盡全身所有力氣,大聲吼道,「全軍……總攻!!」
「喔!!」
——與此同時——
「啪嗒……」
釣線扯斷,站在長江上游至高處垂釣的謝安默默地望著釣竿上那半截魚線,似有察覺般轉頭望了一眼江陵方向。
大周景治四年九月十八日,長孫湘雨行水淹江陵之計,遣大梁軍攻克江陵。此役耗時半個時辰,期間太平軍陣亡四千餘人,周軍方面損失兵士三千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