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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幫我去洛神廟裡燒點東西,然後添幾百斤香油錢。”他雙眼仍望著地面,語氣雖然放得十分平淡,但表情卻透著凝重。又從抽屜里掏出盒玉幣:“這裡夠買五百斤的了。記名就記柏河,松柏的柏,黃河的河。”

  五百斤香油?看不出他還真大方!

  而燒的“紙”就真的是張紙了。劉俊揮筆在紙上寫了幾句什麼話,然後拿信封封起來附上仙印遞給她:“別弄丟了。也別打開,燒在靈前就成。”

  想不到他還有事求到洛神頭上。還有這個“柏河”,還真有意思!

  慕九拿過東西過來看了看,收起道:“小的一定替大人辦到。”

  劉俊又抬頭望著她:“這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慕九又趕緊立正:“小的遵命!”

  她真是人品爆發,難得他居然也會放心讓她辦事!

  為了避免慕小星和阿伏又擔心這擔心那的,慕九並沒有告訴他們要去凡間,只說跟林見儒出去辦點事。反正劉俊知道她的去向,是不怕她回不來的。而且天庭去凡間可是康莊大道一條,他們光明正大地出去逛,不會有什麼危險。

  當然,畢竟是要去逛街的,頭髮梳的簡單,倒是換了身很少穿的淺碧色紗裙。

  梳妝檯就擱在外間,梳頭的時候陸壓看見了,倚在床頭瞄她道:“你去哪兒?”

  慕九在鏡子裡覷他:“去逛逛就回來。”

  陸壓可不笨,她今兒不去上衙,還穿著跟只花孔雀似的,指不定是跟那姓林的出去鬼混。

  就不大想理她。

  就她挑伴侶這品位,實在太夠不上跟他聊天了。

  但那目光又止不住地往她臉上瞟,這一瞟之下肚子裡那酸水不知怎麼就突突地往外冒。

  ——瞧瞧,還真是有心機啊,明明知道自己長得小巧,所以故意上個淡妝使之看起來更清純,明明知道自己長髮長得烏黑順滑,偏偏什麼釵環都不戴。明明知道自己皮膚白,偏還要穿身綠衣顯得更白——白配綠,她怎麼不乾脆變棵蔥算了?

  真是個心機女。

  他斜眼瞪完她,繼續看書。

  一會兒她起身了,塞了些東西進木鐲就出門去。

  陸壓睃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話說回來,她這樣上趕著去倒帖人家好不好呢?

  萬一那姓林的本著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心態把她給欺負了,到時候她回來哭哭涕涕地看著也心煩是吧?闡教那副作派他又不是不知道,那姓林的老子就不是什麼好人,居然還跟人在外生下他這個私生子,萬一歪瓜出咧棗……

  那時候,他可操不起這個心。

  所以為了未雨綢繆,為了他日後在這家裡住得舒心,他似乎應該防患未然。

  想到這裡他就把書丟了,趿著鞋往門口來。

  到了簾櫳下他又停住,——他一個位階那麼高的上神,老是去跟蹤別人談情說愛好像也不太好……

  “阿伏,吃飯了。”

  這時候慕小星端著一大盆肉走進來,阿伏在窩裡聽見,連忙扭著身子一顛顛地過去了。

  陸壓靈光閃現,兩眼頓時就亮起來。

  阿伏吃著吃著早飯,忽然就發現面前多了雙腳。

  抬頭一看,是陸壓在面前蹲了下來,面帶微笑親切和善地看著他。

  這讓阿伏有些吃驚,總覺得這笑容背後還藏著十把刀。

  這大清早的,他盯著他幹嘛呢?

  他看看盆里的肉,難道是在眼紅他可以第一個吃早飯?

  想想他就把伸出爪子把肉盆往陸壓這邊推了推。都是一家人,他是不介意跟他分享的。

  陸壓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拍了拍他的頭,望著門內正在跟慕小星事情的慕九,壓聲與他道:“看見沒有?她要出門。你只要今天能寸步不離地跟著她,直到她完好無損回來為止,我就賞十斤龍肝鳳髓給你吃。”

  說著他攤開手掌,掌心裡忽然就浮現出一大盆的龍肝鳳髓來。

  阿伏倏地睜大雙眼,龍肝鳳髓可是增長靈力的絕妙之物!關鍵是他都聞到那香味了……

  他連忙往他腿上蹭了蹭,然後想也不想地往慕九跑去,四爪抱住她左腿,死也不肯下來。

  慕九這裡正打算走,哪知道被他纏住,試著去掰他也掰不下,便就鬱悶了。

  陸壓慢騰騰走過來道:“這孩子成天被你關在天兵營里,也想跟你出去透透氣呢。你要是不答應,那可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說完他跟阿伏一使眼色,阿伏就嗚嗚地扮起委屈來。

  就算不是為了那盆龍肝鳳髓,他也是很願意跟著慕九的。

  慕九無語了:“他這麼扎眼,怎麼帶啊?人家看到還不得全圍著我!”

  她一姑娘家帶著白虎傍身,不把人家嚇死?再說她去的可是凡間,那些凡人間哪曾動轍就見到虎的?帶著他,她就別想逛了,帶著他練習怎麼逃命得了。

  “這還不簡單。”陸壓伸手往阿伏頭上一摸,它立刻就變成了只虎餅——真是虎餅,銅錢大小薄薄的一片虎餅乾,上面刻著只小老虎。阿伏嗷嗚一聲,那餅乾就被帶動得扭曲起來。“你帶著他在身上,總沒有人會注意你了。”

  慕九拿著變成小小一片的阿伏反覆看了看,簡直無語凝噎。

  不過只要他沒意見,她當然也不會有意見。

  去就去吧!

  她瞪了陸壓一眼,將阿伏塞進荷包,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去。

  第五十三章講個故事

  慕小星看陸壓這般慎重,不由問:“她去哪兒?”

  陸壓負手回房:“不就附近走走麼。”

  還能去哪兒?莫非她還想跟那姓林的跑去九州四海約會不成。

  慕九到了南天門下,林見儒已經在等了,見到她時微微一笑,看不出情緒。

  天門下有去凡間的傳送陣法,因為是得了批准的,因此可以享受。跟天門口的天將交過條子備過案,兩人便就將啟動陣法往寧朝的京師洛陽而去。

  這便是與慕九所生活的隋唐宋元平行的空間,風土地名皆是一樣的。

  正是春風綠堤的時節,上巳節又是寧朝一大盛會,不過辰時的樣子,洛水河畔如今已經三三兩兩地聚滿了年輕男女。

  寧朝民風較為保守,閨閣女子素日甚少機會出門。

  但是上巳節是允許她們出外玩耍的,跟未婚男子接觸也不會被人指責。文藝小清新們會在洛水河畔的溪地玩曲水流觴,借琴瑟以表心意,或者展示才華,diǎo絲們則直接很多,會借踩腳跟或者拽頭髮來表達愛慕,當然還有更直接的,便不足為道了。

  總而言之,上巳節就好比後世的情人節,每次過後總有些傷風敗俗的新聞傳出來,但是朝廷也沒有辦法,因為據說本朝皇帝與皇后就是在上巳節上相識的,倘若禁了這風俗,豈不自打嘴巴。

  好在鬧出事來的若是有名望的人家,私下裡都把事情捂住了,若是平民之家,那就索性行婚嫁之事,倒也沒有什麼難以解決。如此皇帝睜隻眼閉隻眼,大家都快活。

  慕九順著堤岸一路走來,就聽到了以上這些八卦。

  當然除了八卦,沿途也還有不少擺攤賣東西的。

  慕九走走看看,不時與林見儒討論,但林見儒一路上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他腳步又不曾停,到了九曲橋下,忽然又抬頭,指著右側一條巷子說道:“我們去裡面轉轉吧。”

  巷子只是很平常的一條窄巷,青石板路彎彎繞繞,兩旁是兩層的小木樓,木樓與石板路之間尺來寬的水溝倒映出它陳舊的影子。房屋牆壁上長著些青苔,還有頑強的爬山虎,以及四處可見的野jú和迎春什麼的。

  兩旁有竹竿上晾曬的衣服,也有婦人打罵孩子的聲音。

  林見儒心無旁騖,走到巷子中央一座低矮的院牆前止了步。

  院牆下有個白髮蓬亂的老嫗坐在太陽下翻衣裳里的跳蚤,翻到了,便欣喜地捻進嘴裡一咬,那嘎嘣脆響聲隔老遠都似能聽得到。院裡頭忽然躥出只叼鹹魚的貓來,老嫗眼尖,除下破布鞋便追了過去:“你個畜生!讓你偷我的鹹魚吃!”

  慕九不明白林見儒如何會停在這裡,抬頭看他,卻見他微垂的雙眼裡隱有痛色。

  她心下微動,說道:“你認識她?”

  林見儒緊抿雙唇,沒說話。

  慕九再打量那老嫗,佝僂著背,不修邊幅,實在與市井裡的愚鈍婦人沒有什麼兩樣。

  “她是我母親。”就在慕九放棄探究之時,林見儒忽然開口了。

  “你母親?”慕九整個人都凌亂了。他都活了四百年,這老嫗莫非也在修仙?

  “這是她的後世。”林見儒看她一眼,聲音變得幽沉,笑容有些慘烈:“有興趣聽我講個故事嗎?”

  慕九總不能說不聽,便點了點頭。

  林見儒道:“我母親本是九州東邊子鳩國都城鹽商的女兒,十五歲時被山妖嚇得昏迷多日。我外祖父於是求助冥元宗派人下山除妖。林燮領命而來,結果他隱瞞了妻室,騙我母親為他失身,然後就有了我。”

  說到這裡他停一停,又笑道:“後來我外祖父發現了她有孕,逼她招出男方,她不肯,帶著肚子裡的我上山找林燮,才知道原來他不但有了妻室,其妻族還十分厲害。我母親因勞累與打擊早產下我,然後被林燮在湯藥里下了毒藥,可憐她無怨無悔追隨林燮,到頭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林燮所做的還不止於此。”

  他幽幽望向不遠處扑打著貓兒的老嫗,“他恐我母親死後鬼魂告狀,黃泉路上將她魂魄召出將她元神擊傷,使她世世代代變得愚笨無知。你現在看到的她,是她被林燮害過之後的第二世,上一世她因為愚笨,被兒女拋棄,最後跌下河裡溺死了。

  “這一世她父親將她嫁給屠夫,被屠夫打罵了半輩子,直到十年前屠夫死了才免於皮肉之苦。因為林燮,她生生世世都註定不會好過了。”

  他的聲音像一顆顆泥團投進水裡,變得低沉而渾濁。

  慕九雖然也見過類似許多事,但這刻卻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埋藏在心底的痛楚。

  “可曾嚇到你?”他笑著轉過頭來。

  慕九連忙擺手:“當然沒有!”

  他再笑笑,然後從包袱里掏出一大包蓮子大小的碎銀子,走過去放在老嫗坐過的杌子上。

  回來後接著道:“五十年前我輾轉打聽到了她的下落,偷偷來看過她一回,回去後便被師母以私自下山為由打斷了左腿。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脫離冥元宗,脫離林家,所以即使我只是個築基,我也拼去了半條命拿到了上天庭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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