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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間四處是良田,朝廷是不許快馬行走的,會這麼做的一定是些胡作非為的紈絝子弟!

  想到這裡她就生氣地站起來,走出門一看,遠處小道上果然飛奔過來幾匹駿馬。

  馬蹄帶起一路飛塵,為首的那個卻依舊威武得像是自沙場直接馳騁過來——

  衛羲兒連京城都沒去過,當然也沒有去過沙場,但她看到這景象,莫名就想到書里描寫過的那些關於塞北的詩句。

  “小姑娘,敢問馮蒯馮老先生家怎麼走?”

  她回神時,為首的這個人就已經在她面前停下,並且還下了馬。

  原本她對他這聲“小姑娘”有些硌應,可是一看他的身高,她就莫名的慫了。

  他真的好高,她都十四歲了,大概才及他肩膀。

  而且沒想到他長得還特別好看,簡直比畫上的楊二郎還要好看!

  衛羲兒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出色的男子,她沒用地把準備說出口的責備又收回去了。

  “那個,那個,在那邊。”

  她話都說不好了,結結巴巴地指著村尾。

  這人朝著村尾望了一眼,沒急著趕路,居然望著她笑了。

  他雙手自如地插著腰,露出一口白牙,身上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而他腰上的長劍與及衣甲相碰發出的聲音,莫名地又給俊美的他身上添多了幾分蕭殺的氣息。

  “你笑什麼?”她摸了摸臉。太莫名其妙了這個人。

  “沒什麼。”他笑著上了馬,又低頭看她道:“多謝了。”

  後來她才知道他竟是在笑話她的結巴。

  如果當時她知道,她一定不會在他道完謝之後還客氣地回他一句不用謝的!

  她以為這場邂逅就像是水中月,鏡中花,留下個美麗的影子就算數了。

  可是沒想到,翌日馮老先生就帶著他來府上做客了。

  她這才知道原來他竟是馮家的外孫,嫁給了前軍都督府副都督蕭珩的馮家姑太太的長子蕭放。

  馮氏嫁得遠,後來馮家又遷到洪南,他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來登門。

  而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洪南縣,是因為前不久屯營里將他調到了滄州駐守。

  那會兒,他已經是營里的千戶了。他作為將領,是來代表駐軍拜訪當地鄉紳的。

  她的祖父就是本地保長,所以他到衛家竟然順理成章。

  他在天井裡看到盪鞦韆的她,又笑了。

  她沒提防他突然會出現,身子一閃就摔了下來。

  他衝過來將她扶住,懶洋洋地笑覷著她:“怎麼這麼笨啊?”

  她頂著一臉通紅,十分懊惱。

  怎麼老是在他面前丟臉呢?

  他告辭出去的時候,她就讓人牽了後院看門的大黑狗在門口堵著。

  大黑可是全村出了名的凶神惡煞,這麼些年他們家裡沒有失過一回盜。

  她藏在牆頭後,偷看他要怎麼過這關。他若走不出去,或者改走別的路,她就可以走出來嘲笑他了!然後她再當著他的面輕輕鬆鬆地把大黑喚走,神氣地給自己挽回點面子。

  她看到他在門口站定,捏著下巴盯著大黑看了會兒,然後一隻手忽然高高舉起。

  大黑以為他要打它,狂叫著往他撲過來!

  她心下大驚,沒想到他這麼魯莽!

  當下早把要看他吃癟的事情忘到了腦後,急忙衝出來擋在他身前!

  她是主人,大黑不會傷害她的。

  可要是咬到了他的話,那她可就罪過大了!

  哪知道她還沒有站穩,一隻鐵臂已將她迅速往身後帶,而撲過來的大黑則已經被他堪堪一手掐住了脖子,只剩下老實貼住門框哀哀求救的份!

  “不要命了你!”他凶她。

  她被他如斯之厲害的身手驚得愣了一下:“我是好心救你!”

  頭頂的他微頓,然後噗哧一聲笑起來,悠然自得把她與狗同時放開。

  “既然怕我被咬,幹嘛放狗堵我?”

  衛羲兒無地自容,看著奪路而逃的大黑,也勾著頭灰溜溜地跑回院裡去了。

  這之後她老長一段時間沒見他,因為沒臉。

  所以雖然他經常到村里來,甚至也常到衛家來拜訪,她也還是遠遠地躲著不跟她碰面。

  但是不管她多麼迴避,她及笄這天,也還是跟他面對面地遇上了。

  第548章 誰家新燕啄春泥(3)

  衛家大小姐及笄啊,來祝賀的人當然很多。

  那天她穿著鵝黃色的錦緞衣裙,長發挽成了髻,也插上了精緻的珠釵髮飾,母親和姑姑精心地給她上了妝,鏡子裡的自己,看上去也著實像個大姑娘了。

  “真漂亮。”

  他一身利落錦衣,在廡廊下微笑望著她,目光幽深幽深地。

  她覺得他應該已經把大黑的事忘了,也不好再迴避他。

  加上今天高興,心裡美得很,於是大方地接受了他的讚美。

  還順便提著裙擺開心地在他面前轉了個圈:“我以後都穿這樣的衣裳了,梳這樣的頭髮!

  “不過我覺得好看是好看,但是好麻煩啊。從前我把頭髮隨便梳梳就能出門的。”

  別的大小姐們都忙著在外人面前故作衿持,她卻自如地跟他抱怨頭髮難梳,仿佛面對的是不會開口的花木,相熟的閨蜜,又或者家裡常見的家僕。

  他插腰看著她,唇角微微揚著,語氣柔得好像身上的絲綢:“你若嫌麻煩,讓丫鬟們給你梳就是了。”

  “丫鬟們梳的更麻煩。”

  他笑道:“那,我也認識有很會梳頭的梳頭娘,要不然我改天把她帶過來給你?”

  “那倒不用!”

  他這麼一說,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烏馬人祖居山林,不似赫連人重禮節,也不似拓跋人彪悍。

  她是自在散漫了些,又或者傻笨了些,但到底也是讀書明理的小姐,怎麼能連梳個頭還要專門往外請人呢?這也太嬌氣了。

  他也沒有堅持,低頭從懷裡掏出一把梳子給她:“給你的及笄禮。看在禮物的份上,下次可別放狗堵我了!”

  他把梳子塞到她手裡,然後抬手揉了揉她精心梳起的頭髮,大步走了。

  這是衛羲兒及笄禮上收穫的最珍貴的禮物,雖然賠上了精心梳好的頭髮。

  “看在禮物的份上”,她不再迴避他了,也不再計較他老是笑話她的事情。

  他們的相處就逐漸變得融洽而且頻繁起來。

  這年他生日的時候,她也送了雙自己做的鞋墊給他。

  那會兒她的針線做的實在稱不上好,但那是她花了好幾天時間做出來的第一雙鞋墊。

  她興致勃勃地跑去給了他,他也興致勃勃地塞進鞋子裡用起來了。

  還說:“有了這鞋墊,我走再遠的路,腳都不疼了!”

  聽到他這麼說,她就更高興了!

  他總是這樣,對她給的東西,哪怕是一顆糖炒栗子,一張窗花,一片隨手撿的樹葉,都重視著。

  那個時候實在沒有人去在乎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也沒有想過這麼做是圖什麼。

  甚至她也並不太明白他那些行為背後傳達的意思,也沒有發覺得自己對他和對別人有什麼不同。

  那時候她的性子就是這樣的,對每個人都還算得上好。

  她覺得他人品還過得去,值得交往,她就這麼做了。

  這年秋天起,江北忽然多了不少流民,打家劫舍之類的事情頻頻發生。外頭也屢有某某地方起兵造反,或者官兵鎮壓打了勝仗的消息傳來。

  總之世道越來越不太平了。

  他囑告她不要四處亂跑,但這年的冬天,家裡還是出事了。

  母親帶著家丁進城收租,在路上被流民劫去當人質,要求衛家給出千兩銀子的贖金。

  然而錢給了,人卻還是死了,屍體還沒有拿回來。

  消息傳來,她哭得暈了過去。

  他剛剛隨著參將大人巡視完,聞訊趕過來,拉著哭得肝腸寸斷的她的手,身子都在顫抖。

  “別哭了,你一哭,我就想把這天都捅了!”

  那是她的母親啊,活活被那幫流民斬殺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她怎麼可能不哭?

  她還是哭。

  她知道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能等官兵地去圍剿,可是官府辦事一向慢啊!她恨不能立刻把那些人手刃了!

  他安撫了她整個下晌,隔天早上起來,他就渾身血污到了她家門外。

  “我幫你報仇了,現在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露出幽亮的眼睛與潔白的牙齒沖她笑著。

  她沒有看到那些人頭,只看到他身上數不清的傷痕,曾經頂天立地,能夠一手護著她,一手擒住大黑的的他,那一刻抹完臉上的血,就昏倒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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