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頁
沈羲道:“凌雲閣的通碟牌,所有衙門腰牌里唯一沒有特殊印記的一種。那日我問韓頓要的。
“如果你有把敘哥兒送走的打算,必須要利用到它。至於他落地之後的戶籍,那反倒是小事了。”
穆氏看著這牌子,攥緊在手心裡。
“這麼說,姑娘這牌子,是專門替我討的?”
她饒是沉靜,此刻也控制不住語氣里的一絲起伏。
“夫人品質端方,令沈羲十分敬佩,我一直希望能替夫人儘儘綿薄之力。”沈羲揚唇笑了笑。
穆氏攥著這牌子,垂首以指尖摩挲。
半晌她才抬起頭,直直望向沈羲:“翠湖戲園子的事,我還欠姑娘一個賠禮。”
縱然她知道沈羲替她討來這牌子不過是出於她的價值,可無論如何她的確是雪中送炭了。
沈羲未曾推辭,只笑道:“夫人若不棄,你我成個朋友,翠湖的事就當是不打不相識了。”
穆氏點點頭。垂首將牌子收好,接而抿了口茶,說道:“我不能久坐。不知姑娘可還有什麼要問的?”
因著這牌子,她心下大定,不止態度溫和,心中也生出幾分親近之感。
沈羲點點頭,隨即正色道:“你可拿得到韓頓與宮裡確鑿證據?”
“這個很難。”穆氏搖頭,“此事事關重大,他絕不會露出把柄在外。
“何況我與他的關係——他是更加不可能會讓我有機會接觸到他這些事的。
“在韓家,如今也只有我與韓凝知道這件事。連他身邊的門客都不知道。”
沈羲並不意外,如果這證據這麼好拿,韓頓或許早死了十來遍了!
她頓一頓,又道:“方才說到翠湖的事,我想知道,夫人當時是怎麼找到這鐵鷹宗的,他們的事情夫人又知道多少?”
“我之所以會找到他們,純屬意外。”說到這裡,穆氏扶著茶盅,背脊不覺地挺了挺。
她說道:“韓頓那段時間與燕王府頗多摩擦,我猜想他定是安排了什麼陰謀,果不其然就到了花朝節。
“當時梁家也蠢蠢欲動,我就想想個什麼法子讓韓頓栽個跟頭。
“我著人在南城那帶暗訪了幾日,那日無意間救了個受了傷的男子,那男子好巧不巧,居然是個幫派的小頭目。
“後來他們回來跟我一說,我確定確實是巧合,再打聽了一下這鐵鷹宗的底細,最後就找了他們。”
說到末尾她仍是看了眼沈羲,到底這種事當面說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羲刻意忽略,只凝眉道:“但這鐵鷹宗近日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夫人知道麼?”
“失蹤了?”穆氏眉頭微動,“我不知道。”
“聽說他們大幫主鮮少露面,這幫派也是以打聽消息為主。
“夫人既是接觸過他們,可知道他們究竟查的是有關哪些方面的消息?還是純粹以幫人打聽消息為營生?”
沈羲又往下問。
“他們似乎並不以此為營生。”穆氏思索著道,“至於打聽的哪方面消息,也不甚清楚。
“不過,我倒是曾聽派去的人回來提過一嘴,說是感覺他們對韓家情況挺熟悉的。
“熟悉到哪怕她們無意間提到我們老太太的時候,對方還知道她的閨名,並且還知道她原籍在徽州的地步。”
沈羲叉起的點心停在半空,他們熟悉韓家,還清楚溫嬋底細?
她心下微動,再問:“可還有別的?”
“沒有了。”穆氏搖頭,“貨銀兩訖,他們不會跟我說的太多。”
沈羲心思卻停不下來了。
鐵鷹宗一個江湖幫派,他們盯著韓家作甚?把溫嬋了解得這麼透徹作甚?
居然連溫嬋原籍於哪裡都挖了出來,要知道自打進了張家後,溫嬋可是再也沒有提過自己的出身。
更別說嫁到韓家後更是守口如瓶,她的子孫們大都不知她當年狼狽,鐵鷹宗為什麼會對她那麼感興趣?
這幫派明顯由他們大幫主作主,他們的行動自然代表著大幫主的意思,那麼這說明這大幫主對溫嬋和韓家感興趣?
那他又是誰?
“夫人當時下達命令的時候,他們知不知道要對付的是我?”
本來剛才只是順嘴一問,眼下卻有了些疑惑。
“不知道。”穆氏扶額,面上微有赧色,“俗話說世不與官斗,我怕他們知道是要對付准世子妃而不肯答應,又或者走漏風聲。
“因此當時只跟他們說看我手勢行事,不用傷人,製造混亂就好。畢竟若真傷了人,我要想脫身也沒有那麼容易。”
“那駑箭是哪裡來的?”
“是他們弄來的,不過是我提出的要求。因為只有這武器才能引起諸多猜疑。”
沈羲又靜默。
鐵鷹宗對溫嬋及韓家情況這般了解,那麼她是不是能認為,這鐵鷹宗大幫主,有可能跟韓家或者溫嬋也有什麼恩怨?
“姑娘!韓頓來了,已經到了街口!”
這裡正說著,房門卻突然被推開,戚九大步走了進來!
沈羲心下微驚,驀地朝對面看過去:“你出來前沒防著被他跟蹤?”
“自然是防著的!否則我怎麼會偏偏選到這裡?”
穆氏臉色驀然如雪:“我自認全無破綻,就連你給我的紙團也是絞碎丟進痰盂,確定不會出問題才去了瓊花台的!
“來之前我也分明打聽到他出門去海子畔會友,不可能讓他抓到把柄!”
沈羲也相信她不是那粗心之人。
略想,便就起身道:“興許他只是來探探虛實的。但不管怎麼說,眼下得趕緊撤!——戚九帶路!我們先離開這兒!”
第416章 接她進宮
戚九二話沒說,率先出門準備撤。
然而才走到樓梯口,下方就傳來掌柜的招呼聲:“……韓閣老這邊請!”
沈羲正好立在欄杆處,透過院中一株梧桐樹往下看,樹葉那頭的店堂內,果然是韓頓站在那裡!
這下卻連走也走不了了!
戚九他們是沒有問題,飛檐走壁莫不能行,但她與穆氏到底弱質,怎麼可能翻牆匿走?
再說了,就算她翻牆,跟隨的下人又如何退走?
“跟我來!”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身後就傳來熟悉的微啞嗓音。
蕭淮不知幾時到了身後,拖起她的手隨即回到屋裡,自打開的窗口一躍而下。
身後戚九見狀,甚有默契地攬住穆氏與她的媽媽也自窗口躍了下去。
隨後隱藏的侍衛則幾時是同時將桌面上的殘茶以及穆氏的東西一併收拾走了。
說起來是慢,行動卻也不過眨眼之間,窗下早有常服的侍衛等候在這裡,等到他們落地,一架馬車已剛好駛到,幾個人上了車,隨即就自院門口大搖大擺地出了去。
韓頓與掌柜的揚唇:“我有兩位女眷在貴店消遣,煩請帶個路。”
這一帶雖然少有官戶,也不是什麼權宦們酷愛光顧之地,可對於韓頓這號人物,掌柜的無論如何也是認識的。
莫說他直言相告約了女眷在這裡,就是說句隨便走走看看,他們也沒有不讓的理兒。
這裡連忙問來女客所在的房間,恰恰又只有一間,便就哈著腰引著往樓上去。
到了樓上包間一看,只見裡頭乾乾淨淨齊齊整整,哪裡有什么女客?
根本連有人光顧過的痕跡都沒有!
韓頓眸色深沉,走到窗前再一看,樓下只餘一庭糙木,也沒有人。
夥計見狀也是一頭霧水,搔了搔後腦勺迷糊地道:“興許是先前付帳走了?小的忙忘了……”
馬車裡沈羲驚喜地問蕭淮:“你怎麼會來?莫非是劉凌告訴你的?”
蕭淮道:“我與霍究回王府,正碰上劉凌過來,所以知道了。”
說完又望了眼驚魂初定的穆氏,與她道:“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讓韓頓察覺了?”
穆氏忙道:“這不怪沈姑娘,定是我太大意了。我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他竟防我如此之深。”
沈羲握住她雙手,微嘆道:“回頭我送你去前面相熟的鋪子,他們會證明你一直在那裡挑綢緞。
“只不過韓頓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他既然疑心了,那麼夫人回去後可得萬事小心。
“倘若需要我,可以在隨便在哪個門檻外做點什麼標識即可。”
穆氏反握著她,點頭道:“我了解他,他這麼樣,我也已經豁出去了。你等我的消息,等我把敘哥兒送走,便不會坐以待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