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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馬駒兒連續又跑了幾圈,最後嗒嗒地回到他面前。

  他慵懶地站起來,走過去撫了撫馬頭,說道:“天色不早,臣該回府了,皇上也回宮去吧!”

  小皇帝目送他消失不見,這才也回了乾清宮。

  “韓閣老處處緊逼,梁將軍處境已十分艱難,並且原先還擁護梁家的那些人,如今既不肯得罪燕王府,也不敢得罪韓家,皆紛紛對此事退避三舍。

  “而梁將軍則著幾位公子日夜守住了營防,以防突然有變故發生。”

  李秋伴著他進了宮之後隨即說道。

  但小皇帝坐在御案後並沒有出聲。

  李秋看了看他,又接著道:“五軍營里上摺子的那些人,也都查過了,都是原先先帝手下的部將。

  “小的著人仔細打探過,委實沒發現跟蕭世子有什麼關聯。

  “倒是這些人里,跟六部官員都有七拐八彎的一些姻親關係。”

  他話一停下來,殿裡就很安靜了。

  案上一隻小銅盒子被小皇帝攥在手裡,盒蓋上的雲紋在指下異常地凌亂。

  蕭淮到得學舍,心思還縈繞在先前太監回稟的話上。

  再想想小皇帝後來幾圈的發狠,唇角也不由得揚起來。

  “去訂山海居的位子。”他邊跨門邊與侍官說。

  這些日子忙,也未曾帶沈羲出去逛逛。

  韓頓於韓凝之事自顧無暇,又且還迫切地朝梁修施壓,反倒令他腳步從容了不少。

  今兒十五,夜裡必定月色不錯,可安度之。

  “緩緩……”

  剛進門檻他便見到才打了花苞的桃樹下坐著個人,白衣墨發,即使是背朝這邊閒閒坐著,也令他一眼認出正是賀蘭諄!

  他手裡不知拿著本什麼冊子在翻著,而沈羲立在假山石下,與丫鬟們正數落貓兒們的樁樁劣跡。

  聽到聲音兩個人都抬眼看過來。

  “你回來了!”沈羲放下貓,笑著走過來。

  賀蘭諄則依舊坐在那裡,看了眼他之後繼續翻看手裡冊子,一點身為情敵應該避嫌的自覺都沒有。

  蕭淮有些惱怒。

  “你在做什麼?”他平靜地問沈羲。

  “唉,別提了,秋jú把課本給啃壞了,我正數落它呢。”新來的黃貓崽子取名叫秋jú。

  沈羲挽著他,還不忘怒指了指收起爪子趴在那裡做無辜狀的那廝。

  蕭淮聞言往賀蘭諄手裡那冊子看去,果然書頁已經被貓撓得七零八落。

  他寡淡地哦了一聲,在賀蘭諄對面坐下來,目光似跨過春夏兩季,卷著秋風直勾勾地往他刮過去。

  “賀蘭大人莫非還懂補書?”

  “不會補,看看不行?”賀蘭諄愛理不理。

  蕭淮接了沈羲遞來的茶冷笑:“豬鼻子插蔥!”

  沈羲暗地裡瞪了他一下,他渾然未理。

  賀蘭諄撩眼看過來:“你要是眼紅,也插兩根蔥試試?”

  蕭淮冷笑不語,但轉瞬又怒瞪過去,他這是反諷他是豬?!

  他拂開沈羲的手,咬咬牙道:“我記得承運殿最近事務不少,賀蘭大人還有閒心跑來這裡閒聊,莫非是快砸飯碗了?”

  賀蘭諄不慌不忙:“的確不及世子日理萬機。口口聲聲這婚事多麼要緊,卻至今連個親都成不了。”

  蕭淮臉色略顯陰寒。

  略頓,他看一看沈羲,柔聲道:“緩緩,你去準備出發,我在這兒等你。”

  沈羲暗瞪著他沒動,當她不知道這是在支開她呢!

  但是在外她也不失了他面子,也就笑笑地點頭,又道:“賀蘭要是沒事兒,要不一塊兒吃飯去吧?”

  其實認識賀蘭諄這麼久了,她並不覺得他是那種不擇手段賣友求榮的小人,蕭淮所說的當年他出賣他的事情,她總覺得或有隱情。

  他也沒有親兄弟,如果因為一件誤會而使一段兄弟情誼破滅,她會覺得很可惜。

  “緩緩,別鬧。”蕭淮略帶警告地睨她。

  他都諷他是豬了,他還要請他吃飯?美得他!

  賀蘭諄掃了他一眼,也揚唇道:“今日胃口不好。霍究約了我去碼頭喝酒,改日再聚。”

  沈羲無奈,只得回房。

  蕭淮等她背影沒入角門那頭,才望向賀蘭諄:“你來做什麼?莫不是想撬我牆角?”

  賀蘭諄依舊翻著書:“太小看我了!我可打算把整面牆都搬走。”

  蕭淮大怒:“姓徐的!”

  賀蘭諄抖開扇子:“只管叫,這裡到處是她的眼線呢。”

  蕭淮簡直後槽牙都要咬碎!

  怒目看了會兒他,他忽然又恢復些神色,說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不解。”

  賀蘭諄沒有表示。

  他便涼涼地睃過去,務自往下說起:“你不是總標榜自己清高嗎?

  “她一個女孩子都時刻不忘自己張家後人的身份,不曾忘記她是個赫連人,你這個前朝大將軍,就甘心窩在燕王府當一輩子屬官?

  “你就沒點志向?”

  賀蘭諄定眼望著手裡葉子,目光垂下的瞬間隱約有些泛冷。

  “你今天話倒是不少。”他扭頭看他,不同於方才的散漫,此刻他神色平靜端凝。

  第401章 為何放棄

  侍衛們自發守住各處角落,摒出一處安靜之地。

  蕭淮依舊涼涼望著他。

  他扶著杯子道:“打從你告訴我你是徐靖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我這麼多年都從來沒有發現過你與常人有何不同。

  “最後我得出結論,這都是因為你原來裝得太好。

  “我跟你同榻而眠那麼些年,居然從來不知道你心裡藏著個深愛了十多年的未婚妻,更沒有見過你對前朝還有赫連人有什麼特別感情。

  “你對於所有一切都看似平淡,除去你對爭奪承運殿掌宮身份時的渴望。

  “於是我暗暗好奇,你不做這掌宮,同樣也會有不弱的職位身份,更甚至,這個時候已經被他推入了朝堂。

  “那麼當年你為什麼要出賣我,以此來博取他的信任,只為得到這掌宮職位?”

  他的話平而緩,但又字字抓心。

  夕陽映得賀蘭諄的目光已十分深黯。

  他定坐片刻,垂頭抿茶:“把同榻而眠四個字去掉,別忘了你我已經恩斷義絕,我不接受藕斷絲連。”

  蕭淮臉色轉寒。

  他冷笑:“岔開話題也沒有!如果不是因為那天夜裡打的那一架,我都不知道你武功居然這麼厲害。

  “所以,這麼多年你隱藏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你留在承運殿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是什麼使你把對她的情意都克制住了,甘心連搶都不搶就這樣放棄?”

  賀蘭諄指尖摩挲著杯口,半垂眼角只剩漠然。

  “難道你不知道,我不搶是為了怕她為難?”

  “這只是其一。”蕭淮道,“你從六歲開始就跟著王爺,你爭奪這掌宮之位的時候她也根本還沒出現。

  “在她出現之前,你的志向是什麼?”

  先前還略帶輕浮的氣氛此刻逐漸變得凝滯,賀蘭諄像是在出神。

  而蕭淮望著他,春風揚起枝條與衣袂,唯有他們倆身軀如定住。

  “你們在說什麼?”

  身後廡廊下陡然響起熟悉的清音。

  蕭淮環著的雙臂一松,下意識回了頭。

  披好披風的沈羲凝眉走過來,狐疑而略帶責備的望著他。

  她怎麼好像看到他在威懾賀蘭諄?而賀蘭諄在他的瞪視下只能沉默以對?

  “沒說什麼……”

  看到她臉色,蕭淮機敏地扯了扯嘴角。

  沈羲臉上寫滿了不信。

  而賀蘭諄揚唇,深深看了眼蕭淮之後,與她嘆道:“無妨,反正都習慣了。”

  蕭淮甩了兩句眼刀過去。

  沈羲朝他輕瞪,又溫聲看向賀蘭諄:“別理他,他就是脾氣臭了點。”

  賀蘭諄散漫坐著,看向蕭淮,似笑非笑地轉著手裡杯子。

  ……

  蕭淮第一萬次想要活活掐死賀蘭諄。

  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跟沈羲告狀?!

  直到出門上車,他臉上的寒冰還厚得連鑿也鑿不開。

  “來吃糖。”沈羲遞了盤子給他。

  他翻轉身:“我脾氣臭,你別煩我。”

  沈羲覷他,放了盤子,自己坐旁邊翻書。

  他在榻上翻來覆去滾了兩轉,最後又自己坐起來,瞪她道:“糖呢?”

  沈羲笑嘻嘻把盤子遞過去:“不氣了?”

  蕭淮沒說話,靠在車壁上,直勾勾地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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