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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報仇,要讓燕王府的人全都給她陪葬!
“跟燕王報?”韓頓話里沒有太多起伏。“你做不到。”
韓凝瘋狂地搖頭,她也知道她做不到!可是這仇不報,她永遠也不會甘心!
“我跟他報不了,我就找沈羲!
“大哥,是沈羲把我們韓家逼成這樣的!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她造成的!
“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不會讓我去以這個燕王妃的位置作文章!不去圖謀他們父子,我便不會中燕王的圈套!
“一切始作俑者都是她!從老太太開始,她就像顆毒瘤一樣在吞噬韓家了!”
她的聲音幾近失控,眼淚如雨般揮散。
婆子們上前來勸慰,餵她安神湯,韓頓退開,看到她平靜下來,然後退出來。
天幕上有極淡的月影。
但更多的是烏壓壓的陰雲。
素日洋溢著富貴端康氣息的韓府,這一夜變得燥動不安起來。
他立在廊下看看正院方向,抬步跨過去,走到穆氏院子,伸手將門推了開來。
沈羲也還沒睡,太多事情值得來回梳理了。
她與沈嫣在下棋,很快珍珠進了來:“吳騰回來了。”
她當即起身走出房門,吳騰迎面便說道:“已經去仔細探過那鐵鷹宗內部,不過只探到他們二幫主面前就沒法往裡探了。
“這個幫派成立了有三四年,一直在江湖上沒有什麼名氣。
“但是據小的細查之後發現,他們成立的時間遠遠要早,從他們的檔案來看,至少都有七八年歷史了。”
“這又是為什麼?”沈羲凝眉。
這個為什麼有多重含義,比如說為什麼只能探到二幫主?
為什麼實際成立了七八年,結果對外卻只公布三四年?那之前幾年裡他們都幹什麼去了?
吳騰機敏,說道:“他們幫主極少出現在幫里過。平時都是二幫主打理事務。
“小的翻過他們的卷宗,這位大幫主留下的筆跡也很少,大多是他親筆書寫的條規等等。
“至於說之前幾年這個幫派在做什麼,小的卻委實沒查出來。
“只是覺得他們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人也不多,但是行事卻十分靠譜。
“就像穆氏派去聯絡的兩個婆子,他們就始終不肯說出端倪,說什麼他們雖然重利,但是同樣也重義,答應了不能透露的事情,就絕不能透露。”
沈羲眉頭皺了皺。
沈嫣道:“還有這麼規矩的江湖幫派?”
“還不止呢。”吳騰接著說道:“小的瞧著他們檔案里記載的,倒多數是查證一類的消息居多。
“猜想他們日常主要接的差事,應該是打探一類,對於謀殺什麼的倒沒有什麼。
“大約這也是他們沒什麼名氣的原因。”
聽他這麼一說,沈羲倒是有些好奇起來。
她從來沒有接觸過江湖人,沒想到居然還有專門打探消息的幫派?
不過這個於她也沒有什麼用處,她要的消息是江湖人打聽不到的。
“那就是說,沒有從他們那裡拿到穆氏留在那裡的實證?”
“拿不到。”吳騰搖頭,“哪怕小的搬出燕王府的名頭來,他們也不買帳。
“這些人四海為家,通常是風聲不對就立刻撤了,他們也不怕朝廷針對。”
沈羲點點頭。
她原本是想從這個鐵鷹宗拿到點證據,然後再約穆氏出來見見的,這樣看來,只得另想辦法了。
穆氏也還沒歇。
天色其實已經不早了,丫鬟們已經退下,只有陪嫁丫頭紫鳶留下來陪房。
韓頓推門進來的時候紫鳶剛好出去倒水,偌大的廂房裡只有她一個人在。
穆氏被關門的聲音微微嚇了一跳,自鏡前扭過她漠然的臉來。
“老爺。”她很快恢復了鎮定站起來,並且如往常一樣平靜無波地立在旁側。
韓頓打量這屋裡,這是自溫嬋死後她才搬過來的房間,東西都並不怎麼講究,但也還是一應俱全。
“凝姐兒的事,今兒辛苦你了。”他說道。然後順勢在椅上坐下來。
紫鳶原要進來,推門一看他在這兒,慌忙地關了門又出去了。
“不辛苦。”穆氏道,“畢竟她叫我一聲大嫂。”
韓頓不置可否。
“你對戲園子竹林里刺殺沈羲的事怎麼看?”他忽然抬頭,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
“我記得事發當時你恰好在場。沒有感到害怕嗎?
“還能轉頭就繼續幫我去尋梁夫人,並且不管是去到東湘樓發現凝姐兒出了意外,還是在兇犯直指我就是兇手的時候也絲毫不曾慌張,很不錯。”
穆氏站在那裡,看了他半刻後垂下眸:“當然怕。但是你的事情,我也不敢耽誤。”
“真是賢慧。”他揚唇。
穆氏交疊雙手在腹前,說道:“我以為這是應該的。”
韓頓目光有些變冷,他盯著前方牆壁,久久未曾做聲。
直到過了許久,他才把目光移到她臉上:“竹林里的弓駑手,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穆氏沒動,半晌才說道:“老爺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不是你,那死在枯井裡的韓家護衛怎麼會有韓家的銀票?”
韓頓望著她,臉上看不出喜怒:“韓家的護衛怎麼會突然死在那枯井?
“你是韓府的當家主母,而且自打你上任起來內宅都整治得相當不錯,你完全有辦法布署這些。”
他說出這些來的時候也跟平時並沒有什麼兩樣,但莫名地讓人心底發寒,穆氏雙唇不覺抿了起來。
第369章 我不恨你
“如果因為我當了主母就能成為我害你的理由的話,那麼二太爺與二老太太豈非更有理由?”
穆氏身姿未動,語氣也依然平靜:“老太太可是二太爺的親娘呢,而老太太正是死在老爺手上。
“更何況,並不是我要隨你去花朝會的,是你自己提出要我去的,不是嗎?”
她望著他,漸漸神情自如:“你當天早上才知會我,我總不能那麼短時間就能安排好這一切。”
“可你就算不去,也同樣能得手。”
韓頓站起來,目光與聲音一樣冷:“我聽說梁修的夫人在你去尋她的當時,想要策反你?
“你怎麼滿口回絕了?難道你不恨我嗎?不想讓我變得一無所有嗎?”
穆氏屏息。而後她微笑起來:“我不恨你,我為什麼要恨你?我有兒有女,韓夫人的身份給了我很多好處,我才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她笑得溫婉,右手隨意搭著椅背,在韓頓看不見的角度,緊緊屈起的指節已有些青白。
“母親!”
恰在這時房門驀地被推開,韓敘怔怔地望著他們,隨後撲過來!“母親!”
孩子的聲音里全是彷徨,韓頓目光倏地一轉。
“敘哥兒怎麼來了?”穆氏蹲身將他抱住,方才的鎮定忽而被打散,她掌下的小衣服已經變皺。
韓敘的出現使方才的話題被擱置。
望著他們,韓頓不自覺地把眉頭皺了起來。
他與兒女的關係從來沒有像他們這樣好。
他的兒子,竟然這樣依戀著自己的母親?
“敘哥兒!”奶娘飛奔走進,一面抱起韓敘往外撤,一面解釋:“睡的好好的,突然就起身往這裡奔來了!”
房間關上,屋裡又靜下來。
穆氏望著韓頓,神色不再如方才那樣從容。
“最好不是你。”韓頓也看過來,“否則的話,敘哥兒姐弟保不準會成為喪婦之子。”
說完他深深看了眼她,轉身走了出去。
穆氏直到他走出院門,才鬆開攥著椅背的手。
她的目光清冷,隱隱有堅韌的光。
沈羲也等著今日廷議的結果,所以五更天就起了床。
戚九看見燈亮了,隨便進來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韓頓已經在懷疑穆氏。”
說著她便將藏在暗處所見情形原原本本跟她說了,然後道:“我見情況不對,就把韓敘給叫醒了,讓他衝過去救了穆氏。不然的話,恐怕她性命堪憂。”
“很好。”沈羲點頭,“那敘哥兒豈不是看到了你?!”
“沒有!”戚九道:“他迷迷糊糊的,聽說他母親不好,立刻就去了,只怕把我當成身邊下人了!”
沈羲囑道:“繼續護著!”
她必須得到穆氏,不管他們最終是不是從韓頓與鄭太后的私情上入手攻破他,穆氏對韓頓的恨意都極有可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