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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放著賭具說明的確是賭錢不假,而夥計們不發一言顯得對他們的習慣需求十分熟悉,他們又應該是私下裡常組局消遣。

  於是此地雖然不如外頭大堂的複雜邋遢,但起碼他們不應該開個牌口裡都還道著“請”字才是。

  但是蕭淮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這樣有什麼不妥。

  他安然自得地從蘇言手裡接了把銀票擺出來,然後又安然自得地買大買小。

  偶爾扭頭問她一句渴不渴,冷不冷,剩下已刻意離他們坐得遠遠地的那三位,仿佛成了布景。

  明月透過大敞的長窗照進了玉闌殿。

  賀蘭諄手裡的卷宗留在指間已有半晌。

  躬身立著的侍官正在回話:“韓敏與沈姑娘在相國寺起過衝突後,回去告知了他們老夫人。

  “而後不知為何,他們老太太在聽到韓敏是在寺後小胡同里遇見的沈姑娘也接著激動起來。

  “後來韓敏還說了什麼話刺激了老太太,卻因為韓府下令封鎖了消息,不得而知。”

  賀蘭諄放了卷宗,半垂的目光幽深到看不見底。

  “大人,王爺著人來問您知不知道世子何在?”門外又有人進來。

  他啜了口茶:“何事?”

  “近月羲姑娘與韓家接觸頗多。

  “王爺聽說今日韓家老太太又去了沈家尋羲姑娘,韓老夫人回府後又稱了病,令得韓閣老在集議上都被半路召回了府,因此王爺想尋世子回來問問。”

  賀蘭諄聞言未語。

  片刻他站起來:“我去尋尋。”

  第231章 誰更厲害

  蕭淮已經贏了很多局。

  沈羲暗裡略數了數面前銀票,卻也只有兩三百兩的樣子。

  這就顯得他們的賭局有些雷聲大雨點小的意味。

  而桌上氣氛終於漸漸活躍起來。

  威遠侯世子靳宵便是最先看到他們的紫衫男子。

  鎮北將軍劉賀則應有三十出頭,十分沉穩,雙眼銳利,不多話。但與蕭淮之間頗有默契,往往到開盅的時候只消隨意一個手勢,對方便能明了。

  而武寧伯世子杜嘉看上去則略有些張揚,與靳宵插科打諢,但言來語往之間又似乎滿是沈羲聽不懂的機鋒。

  沈羲看了半個時辰下來,愈發覺得這幾個人不尋常。

  但無可否認的是,他們與蕭淮的關係定然不是表面上的賭友關係。

  蕭淮從始至終也沒曾提點過什麼,由此可見,不是過命的交情,想來他也是不會輕易帶她出來這樣的場合。

  不過外界關於他們交好的傳言卻並沒有。

  這個人簡直將他想捂的東西捂了個透。只不過偶爾灑出來的零星半點,也讓她察覺到他的格局並不僅限於一個仗著權勢為所欲為的藩王世子。

  “要不要吃點什麼?”蕭淮放注的間隙問她道。

  對面不多話的劉賀這時看過來,忽然道:“沈侍郎府上是不是在鹿鳴坊?”

  沈羲不知道他忽然打聽這個做什麼,但蕭淮臉上並無不悅之色。

  這個問題靳宵代答了。

  當然這個疑問直到她後來回府也還是未解。不知道如何這個鎮北將軍會極認真地問出這個問題?

  夥計端了幾盤熱乎乎點心的當口,另有夥計領著王府侍官進來了:“世子,賀蘭大人奉王爺之命來請您回府。現如今大人就在門外。”

  幾個人全往蕭淮看來。蕭淮捏著手裡骰子,像是完全沒有聽到。

  賭局接著開起來。

  侍官靜待半晌,無奈退出去。

  賀蘭廓騎在馬上平視遠方,聽完侍官稟畢,他說道:“再給他一刻鐘時間。”

  侍官只得又匆匆跑進來。

  蕭淮仍然無動於衷,幾個人顯然也唯他之命是從,他不叫停,他們便不撤。

  沈羲心口略有些往上提。

  她不知道燕王尋蕭淮什麼事,但知道他們父子並不和睦,眼下他當著眾人不給賀蘭諄面子,不知道回頭燕王會如何待他。

  “大人,世子他,他不肯走。”侍官緊張得話都已說不利索。

  賀蘭諄再定望了前方片刻,便就翻身下了馬,抬步進了院門。

  穿過紛紛前來行禮的夥計們他直徑上了廡廊,到了丙申房,推門入內,一眼便望見賭桌北面坐著的蕭淮與沈羲。

  目光在沈羲臉上停留三秒,他便就緩緩往劉賀這邊走去。

  幾個人均停了手,劉賀他們紛紛站起來,口裡稱著“大人”。

  蕭淮眼未抬,手指夾著兩顆骰子把弄,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樣子。

  沈羲也不知會是什麼狀況,尤其是在上回他因著賀蘭諄吃過那麼大醋之後。

  今夜的蕭淮是她少見的,這樣的賀蘭諄也是她未曾見過的。

  但正想著又忽覺手下一緊,他竟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是一種不容抗拒的攥握。

  賀蘭諄繞過武寧侯世子杜嘉停在他與劉賀之間,拿起骰盅反扣在桌上,抬眼望過來:“三局兩勝,輸了便跟我走。”

  他長身玉立,素日全無迫人之氣,但是眼下卻雙眼清冷,隱隱之間竟透著不容人拒絕的氣勢。

  蕭淮撫著骰盅沒說話,但眯起的雙眼裡也逐漸有了寒意。

  沈羲提著心口望著他二人,立覺他們之間應也有著令她摸不透的矛盾。

  在中軍衙門裡那回他們倆劍拔駑張,她後來還以為只是基於賀蘭諄是燕王的屬下,但眼下這二人的眼神,卻分明透著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耳畔響起嘩地一聲,蕭淮舉起骰盅。

  他居然舉起了骰盅!

  他這樣的人,面對威脅和挑釁難道不是直接制伏或者是不屑一顧?

  在沈羲滿腹的疑問里,第一局開了,贏的是賀蘭諄。

  沈羲再往賀蘭諄看去,只見他背抵椅背,神情冷漠,身軀卻放鬆,即便贏了一局顯然也沒有什麼驚喜之色,而像是早就已胸有成竹。

  這樣的他看起來太像個運幬幃幄一切俱在心中的將帥,好像在等著對手舉旗投降。

  再看蕭淮,蕭淮同樣默不作聲,臉上的寒意未曾增多一分,也未曾減少一分。

  他舉起骰盅的手,仍然沉穩得跟他素日持劍的手一樣。

  “走吧!”

  第二局開了,賀蘭諄直接站了起來。

  蕭淮居然連輸了兩局在他手下!

  沈羲更不能明白了。

  當然賭局這個東西運氣成分居多,技巧什麼的雖然有但不是誰都能琢磨好的。

  關鍵是明知道是運氣,蕭淮還答應跟他賭,他是有多不想在他面前認慫?

  他可是權勢橫掃天下的燕王世子!

  但他到底認了栽,賀蘭諄走出房門,他便也跟沒事人一樣牽著她站起來。

  眾人自然也都散了,皆上了後院停著的馬車。

  到了院子裡,賀蘭諄忽然停步,回頭看過來:“你先回去見王爺,我替你送她。”

  蕭淮冷聲道:“老子的女人,為什麼要你送?”說完將沈羲牽上馬車,放了車簾,徑直出了院門。

  沈羲看不到車後什麼情況,但也安心這個局總算完了。

  她扭頭去看蕭淮,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多麼不高興,當然也看不出什麼高興來。

  可他就是這樣讓人摸不清楚的表情,恰恰說明他心情不是很好。

  而他慣性地蹙著眉頭的樣子,使她很輕易就能看出來他正想著心事。

  沈羲端坐在榻上,也回想起他今夜帶她出來的目的。

  她始終覺得他這麼做並不像是只帶她出來消遣,他骨子裡不該是這麼孟浪的人。

  而且他們幾個人相互之間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談話,似乎更重要過手下的賭局,更有著劉賀那一問……

  還有賀蘭諄為什麼要提出送她……

  “發什麼呆呢?”他忽然搖著她,臉上略顯清冷。

  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在想你們賭錢的樣子,也挺悶的。”

  他低笑起來,抬手撫撫後腦,看著窗外。

  第232章 我不是你

  忽然間他又斂色,說道:“靳宵他們都是戰亂里滾過來的,對大秦那套繁文褥節,骨子裡確實不怎麼看重。

  “他們不會覺得有了婚約的你大晚上的跟我出來有什麼不妥,包括他們府里的人也是。

  “我知道你不大看得起拓跋人的隨性,但隨性並不表示他們就是壞人。”

  他甚少提及這種嚴肅的話題,她直起腰來。

  “你不要有壓力。”他看著她,眸色深深地。

  沈羲很意外他這麼細心,居然能看出來她在憂慮什麼。

  不過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馬車進了鹿鳴坊便停下來,她回到身後跟著的戚九車上。

  蕭淮離開她回到王府,承運殿裡果然還亮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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