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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韓凝走上去,“您去沈家見沈羲了?跟著去的人說您出來神色不太好,可是沈姑娘說什麼話衝撞您了?”

  她語意輕緩,極盡撫慰之意。

  穆氏安氏等人也紛紛走了過來。

  而溫嬋撐著額角,並未說話。

  她能說什麼?能跟他們說被她沈羲毫不留情地撕去了臉皮麼?

  她哪裡來的勇氣跟她們說出這段往事?

  的確,她處心積慮地往上爬,不就是為了把幼時那段不堪經歷給掩蓋掉麼?

  她用盡了一輩子的心力,將自己打造成高貴的貴女,一旦告訴他們,豈不是等於把她不為人知的不堪的過去又重新揭開給世人看?

  讓人知道她不過是張盈從鄉野里撿回來的村女,讓人知道她是跪在張盈面前,苦苦求著她把她帶回的張家!

  不過眼下她又必須展現出她的“受傷”。

  因為有時候脆弱也是一個人最好的武器……

  “我心口有些不舒服,你們先出去吧。”

  她擺擺手,起身往裡屋走去。

  走到簾櫳下她又回頭:“凝姐兒留下伴著。”

  眾人皆十分擔心焦慮。

  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囑著韓凝仔細看顧著。

  家裡老太太就是老祖宗,沒有她,就沒有如今的韓頓,誰敢疏忽她一星半點?

  當下一合計,去的去回韓建彰,去的去尋韓頓,去的去尋隨同去沈家的下人問究竟,又去的去宮裡尋太醫,一時間忙碌不已。

  令得老太太去了趟沈家,見過沈家二姑娘之後變得萎靡消沉的消息也不徑而走。

  韓頓正在乾清宮輔佐小皇帝處理政務,聽到宮人稟報,即匆匆回到府里。

  安榮堂廊下正好遇見出門來的韓凝。

  韓凝將大致經過說了:“從昨日起就有些不對勁,早上府里後邊挖出幾個木偶,接而老太太就直去了沈家。

  “聽下人說去到沈家後直接見的沈羲,並不知她們在屋裡說些什麼,並沒有斥怒爭吵什麼的。

  “只是後來老太太出門時神色特別不好,而沈羲則還正常。”

  韓頓眉頭皺得生緊:“你意思是說,那木偶是沈羲著人放的?”

  韓凝沉氣:“沒有證據,這個也不好說。”

  韓頓凝眉未動。

  “誰來了?”

  這時屋裡忽而又傳來呼喚聲。

  韓凝趕緊進門。韓頓也隨後進了去。

  溫嬋躺在床上,看到他們進來,目光立時落在韓頓身上。

  韓頓坐在腳榻上,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沈羲怎麼對老太太不敬的,老太太不妨跟孫兒說說?”

  溫嬋緊了緊牙關,卻是搖了搖頭。

  韓頓沒泄氣,聲音更加軟和:“孫兒幫您出氣。”

  溫嬋扭頭看他,目光忽然深沉:“幫我出氣?”

  韓頓點頭:“老太太把事情原委告訴我,我自會給老太太討個說法。”

  她靜默地望著他,轉而扭過頭,望著床前空地道:“倘若你真肯不顧一切地替我討說法,那又何必問原委?

  “我只說她沈羲對我不敬,讓你幫我把沈家滅了,然後把沈羲殺了,拎著她的屍首來見我,你便可以照做了。”

  屋裡果然也靜默下來。

  溫嬋盯著他道:“她對我不敬,她恐嚇我,我讓你帶著她的屍體來見我。

  “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安心,才能高興,你殺不殺她?”

  韓頓緊擰著眉頭,沒有答話。

  “老太太……”韓凝見狀也走上前。

  很顯然她這已經是在逼迫韓頓。

  “你自襁褓里我便開始帶著你,教你做人,給你啟蒙,送你到張家去讀書。

  “你這身本事都是我替你爭取機會學會來的。如今讓你給我殺個人,你都做不到嗎?”

  溫嬋繼續盯著韓頓放話。

  “你已經是大周的首輔了,畢太傅不出面,你就是文官之中第一人。

  “你身邊幕僚成群,擁躉如雲,只要你使個眼色,甘心為你赴命的人不計其數!

  “而我只不過讓你去殺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而已,你都不肯為我去做?”

  這是她一手栽培出來的長孫,是她花了莫大心血打造出來的年輕首輔!

  他殺個人算什麼?這也值得沉默?

  他就是為她殺盡所有頂撞她的人都是應該的。

  “老太太。”

  韓頓靜默良久之後終於開了口:“孫兒如今是有權勢,但是您不說原委,只讓我無緣無故地去殺人,總是名不正言不順。

  “加之她身份殊然,武力上孫兒無論如何也強不過燕王府。別說殺她,就是傷她,孫兒也沒有絕對把握能做到完全不讓燕王府發覺。”

  “是啊老太太。”韓凝也勸起來,“沈羲即便該殺,您也得說個過得去的理由,否則大哥殺她豈不就成了濫用職權了嗎?

  “再說落了把柄在燕王世子手上,這對大哥以及對韓家都十分不利。”

  她這般執意於要殺沈羲,委實令人不能理解。

  溫嬋不再言語。片刻後才苦笑道:“你們都長大了。都去吧。”

  “老太太!”

  “去吧。”她再擺手,“我歇會兒。”

  韓凝無奈,只得與韓頓使了眼色,一道退出來。

  “看來是不能不當回事了。”到了廊下韓凝說道,“大哥打算怎麼辦?”

  韓頓凝眉,半日後道:“那木偶可還在?著人送到我書房來給我看看。”

  第229章 看夠了嗎?

  沈羲與溫嬋這檔子事,並沒有鬧出什麼大風波。

  一來沈羲委實未曾留下什麼把柄,二來溫嬋有她的顧及,也不可能大肆宣揚。

  不過因為有戚九在,沈羲還是知道溫嬋回去就“病”倒的事了。

  她從抿香院走的時候驚嚇歸驚嚇,可不像是什麼要病倒的樣子。

  再者她昔年在張家吃好喝好,身體底子夠硬,怎麼可能會被這樣嚇一嚇就病倒了?絕對是裝的!

  而當戚九再次帶回韓頓帶著木偶回書房的消息後,她也把溫嬋心思猜出了個八九不離十。

  韓頓有權有勢有人脈,眼下她要動手,尋他豈不是最合適又最便利的麼?不過韓頓這邊究竟會怎麼選擇,她也很好奇。

  沈若浦也自他的渠道知道了這事。

  昨兒把人家韓家小姐給打了,今兒又把韓家老太太給嚇跑了,他不來抿香院看看顯然說不過去!

  下了衙見到廡廊下的沈羲,他便就沖她拉下臉來,並且冷哼了一聲。

  他不說話沈羲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便道:“這也不能怪我,人家老太太是自己來見我的,然後又把丫鬟下人全都攆走,要跟我私下說話。

  “我不過是順著她說了幾句,她就臉色白白地出了門,老太爺若要訓我,那我還覺著冤呢!誰知道人家是不是栽贓我呢?”

  沈若浦越聽臉色越難看。

  人家都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了,吃飽了撐的,特地跑來栽贓一下她?

  不過聽她把詳情說完,也挑不出她什麼理兒,那老太太要不是沒安什麼好心,能紓尊降貴跑來見她個小丫頭片子?

  平日裡不是吹得跟神佛菩薩似的,去劉閣老家裡赴了個宴,就說得連人家閣老都臉上添光了?

  怎麼這會兒倒不衿貴了,不請自來了?

  他心裡自有他的計較。

  不過他還是問:“你到底跟她說什麼了?”

  沈羲眨眼道:“真沒說什麼,就說她這通體的儀態可真好。”

  沈若浦當然是不相信的,不過她既然沒把柄落在人家手上,想想便也就走了。

  這邊廂晚飯後蕭淮也派了蘇言過來,接沈羲去別院裡見。

  戚九仍護送她前去,這次蘇言則沒再攔著。

  到了倚蘭院,蕭淮正伏案寫字。聽到腳步聲他頭也沒抬說了句:“來了?”

  沈羲嗯了一聲,便走到他案前坐下,托著腮在燭光里看他。

  許是才沐浴過,他頭髮梳得十分整齊,拿雙龍金冠束著,一襲玄色起暗雲紋的常服。

  案上燭光將他的面部輪廓完美勾勒出來,下頜線利落到找不出半點暇疵,慣性微凝的眉頭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撫摸。

  空氣里有潔淨的味道,也夾著皂角的淡香。

  “看夠了嗎?”他垂著頭,漫聲道。

  沈羲放下手:“才看而已。”

  蕭淮唇角勾起來,直到寫完手裡那行字,才擱了筆沖她勾了勾手指頭:“坐過來。”

  沈羲走過去,挨著他坐著。

  “開心麼?”他拉著她雙手,隔一掌的距離仔細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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