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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信手拿了顆盤子裡的杏仁吃著,再看向對面,眉頭又皺起來。

  不管怎麼說,這個人的身份還是可疑的。

  她能夠確定的,應該是他至少對赫連人沒有明顯的敵意,也不需要靠殺赫連人來保護自己利益。

  他本身無拘無束,看模樣又於這京師四處十分熟稔,戚九是個武夫,想來與糙莽打打交道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萬一他們之間相互認識,又或者,他還認識別的赫連人,倘若問到了,那她豈不是也不虧嗎?

  那她要去問嗎?

  杏仁停在嘴邊,她把眉頭緊鎖起來。

  這想法有點冒險。

  畢竟她上次還妄圖想殺他來著。

  她捏著這杏仁,思索起來。

  賭坊這裡蕭淮捻著兩顆金豆子,也有些心不在焉。

  蘇言忽然走到他身後,躬腰在他耳邊道:“人已經進街口了,請少主示下。”

  蕭淮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去,只見街口果然出現幾個駕馬的人,為首的是個絡腮鬍子,滿身結實的肌肉以及他腰間挎著的長劍,都說明他是個練家子。

  他身後四個人也是目露精光,武功看不出深淺,但絕對訓練有素。

  他們一踏進街中,目光便在人群里穿梭,行走極慢,讓人看不出來是出來消遣還是辦事。

  他給了他個手勢,然後伸手開了盅。

  “又是大!”

  周圍一片哀呼聲。

  蘇言在cháo水般的聲音里離去,蕭淮這裡則又笑微微地收起銀子來。

  窗外街上那五騎依舊在人群里慢行,等到他們消失在視線里,蕭淮這裡又開了第二盅。

  “唉!”

  周圍傳來的聲音越發痛心疾首,蕭淮卻不緊不慢地收起銀子,起了身,退到了人群後。

  被擠開fèng隙迅速合攏,又有新的莊家坐了上去。

  他才剛在後門處站定,取過酒壺喝了杯酒,後門進來的紫衣人就悄無聲到了他跟前:“稟少主!陳賊已經約好在柳兒胡同,小的們是現下就開始行動還是?”

  聽到柳兒胡同,蕭淮一杯酒停在唇邊,目光變得有些古怪。

  他略頓了下,然後擺擺手,放了酒杯往前門走去。

  沈羲坐在店堂里,還沒拿定主意要怎麼做,就見他已經慢吞吞地自店堂里走出來,然後順著二房老宅子門前方向往西邊走去。

  她也不知怎麼地,立時也起身就出了門!

  元貝在身後大喊:“姑娘!”

  她丟下句:“你在這兒等著!”然後便衝出人群,尾隨在他身後,迤邐而去。

  蕭淮走了半里遠,腳步就緩下來,餘光略略向後,繼續去往前方。

  沈羲幾乎沒有什麼跟蹤經驗,但是幼時與哥哥們躲避家裡人尋找也有些心得,此刻她跟得不十分緊,且行動又磊落,即使有人看來她也並不躲閃,仿佛就是名正言順。

  她也並不是想打探他去做什麼,不過是想尋找機會問他兩句話,因此這心裡倒沒有理由不坦蕩。

  眼看著他往左拐進個胡同,她連忙加快腳步進去。

  卻哪裡還有人?一條胡同光禿禿的,居然連戶人家都沒有,不過是道兩座宅子之間的巷弄而已。

  一旁宅子內的蕭淮透過門fèng環胸望著她,等到她轉臉過來,原本他還微微眯著的雙眼,忽然就因為皺起的眉頭而微瞪起來——

  想來世上人脾氣再好,也不會有人對意圖取自己命的人抱有什麼好感。

  他兩眼又眯起,隔半瞬,躍身上了屋檐,如履平地般自她反向落了地。

  “哈哈哈……美酒佳人都已備好,今兒陳爺可得不醉不歸了!”

  然而他才剛落腳,一旁的另一條胡同里就傳來道刺耳的笑聲,而且咚咚的樓梯響聲也跟著傳出來。

  蕭淮看看身後大門,腳步一錯,忽而又回到先前那胡同處,啪地拍了下沈羲肩膀。

  沈羲真是魂都差點沒嚇出來!

  身子僵了半日然後轉身,恰就見到始作俑者如同沙場上擒到了敵軍首領的將軍般站在面前。

  “找我有事?”他問。

  沈羲不知道是該先問候他還是該先問候他母親。

  一口氣吊在喉嚨口好半日,才勉強咽下去,強按著吐了口氣,說道:“你好。”

  蕭淮慢吞吞看一眼隔壁牆內探出來的槐樹枝,揚著唇道:“啊,你也好。只不過你這兩個字吐得可真艱難。”

  沈羲在袖子裡握了握拳。

  算了,一切都看在他幫她上了藥而且還幫她保守了秘密,同時還沒有反過來掐死她的份上,不計較好了。

  她沒忘記自己還有目的,禮貌地頜了首,說道:“上次的事情多虧先生相助,先生的恩情我這裡已經記下了。

  “今日的事您也說對了,我確實有點事想麻煩您。敢問您認識一個叫戚九的人嗎?”

  蕭淮注意力已全挪到身後,嘴裡無意識地道:“戚九?”

  他身後的胡同口正好走過去一行人,為首的一個正是先前騎在馬上的絡腮鬍。

  絡腮鬍兩眼十分不安份,一面走著,一面將蒼蠅般的目光粘在沈羲臉上,肆無忌憚地將她打量。

  沈羲沉了臉,將臉別開。

  蕭淮握拳咳嗽,攤開一手支在牆壁上,恰恰好將她上半身擋得嚴嚴實實。

  身後說笑聲遠去,蕭淮手還撐在牆壁上,且眉頭緊凝,思緒似已遠走。

  而轉瞬,他又忽然收回身,一言不發地便轉身便往外頭走去!

  “你等等!”

  沈羲趕緊提裙追上,眼看著他越走越遠,不由喊道:“還沒告訴我認不認識他!——戚九!”

  因為急切,這聲音或許有些大,他停住了,周圍一小圈的人也都聞聲看了過來。

  一個坐在不遠處小馬紮上,守著一堆各式小木偶售賣的單眼皮婦人,甚至還扭轉身子,上上下下地盯著她瞧起來。

  第57章 誰是幌子

  沈羲眼望著前方,餘光卻也落在婦人身上。

  她瘦削的臉頰像被刀削出來的,而氣質里的清淡,讓人聯想到路邊的野jú。

  她看了會兒沈羲,便將目光收回去,拿起兩隻木偶,慢吞吞地朝面前路過婦孺兜售起來。

  木偶十文錢一個,十五文錢一雙,比起別的地方賣得便宜得多。

  沈羲也將目光收回來,走向蕭淮,揚唇道:“六九五十四,七九六十三,我方才看了看,先生今兒賭運不錯,算起來,應該贏了不少銀子。”

  她姿態淡定,早已不是先前追著他問真相的樣子。

  她已經不用再跟他證實他認不認識戚九。

  剛才在胡同里她的那一問,他的表現已經讓她心裡有了答案。

  如果他真的認識他,那麼他不會在她吐出戚九這個名字之後,只是心不在焉地重複著她的話。

  就算他只是一時的沒在意,可是,那這一時之後呢?

  自那絡腮鬍在胡同口外出現,他便再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過。

  就連她臉上透露出對絡腮鬍的嫌惡時,他伸臂替她擋了臉,他也未放鬆對絡腮鬍的注意。

  而不管絡腮鬍在身後說什麼做什麼,他都始終沒有回頭。

  他在她面前的出現,從頭到尾都只不過是在借她為幌子,避開那絡腮鬍罷了。

  這也就能證明,他一言不發轉身離去,目的也是在絡腮鬍!而並不是為了戚九而迴避她。

  他根本沒有覺得戚九二字與他有什麼相干。

  但凡有點交情的人,被旁人打聽到頭上,怎麼可能半點反應都沒有?

  戚九這名字實在也太普通了。

  鐵營的侍衛都沒有真實名字,如果她猜的沒錯,戚九實則應該是根據編號排的“七九”才對。

  這樣的名字,就是當街叫十遍,也極少有人把它與十二年前的秦宮侍衛編號聯繫在一起。

  蕭淮摸了摸鼻子,兩眼略帶茫然,確實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畢竟,他並沒有想到他贏了多少錢,居然還被個小姑娘從旁窺了去。

  沈羲本來就沒有打算與他攀談。

  他把她當成了避人耳目的幌子,可反過來,他又何嘗不是她的幌子?

  賣木偶的婦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

  早晨剛進杏兒溝,她就在馬車裡看到了她。

  雖然只是一瞥,但她幼時要讀那麼多書,記那麼多音律,識那麼多錦緞繡線,她的記憶力怎麼可能好不起來。

  早上還在杏兒溝呆著的婦人,忽然又在青石鎮上出現,先前元貝在茶館裡說到感覺有人盯梢時,她恰恰又透過窗戶看到了街對面混在小攤販里的她。

  如果說這還叫做湊巧,那當她追著這男子到得半里路之遙的這裡呢?

  為什麼她也跟著過來了?

  她賣的木偶,每一個都渾圓而規整,但又還落有偶見的刀痕,這明顯是憑手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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