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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氏眉頭皺起來,楊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她當然知道。

  她倒也不是眼紅沈歆嫁得好,只是沈歆這婚事若是定下來,長房暫且必定還不會走。

  而且到時出嫁,沈崇義必然也會回府。

  以楊家的人脈,必然能在沈崇義回調的事上幫到些忙。

  ——既是成了親家,又有誰會不希望親家也能走起來呢?到底相扶相幫,才好同進同退。

  就是如今幫不成,那也是早晚的事。

  沈嫣這番話,果然令她把沈羲的事給撂一邊了。

  沒有什麼事情比她攬住府里的中饋權更重要,沈歆這門婚事,不能不讓她上心。

  “你怎麼知道的?”她不禁問。

  沈嫣輕笑:“歆姐兒因為能與林霈去踏青,把個暖玉齋弄得人仰馬翻,我還能不知道?”

  說完她又道:“一個破山溝溝,不知道有什麼好去的。

  “況且林霈為的是羲姐兒去,又不是為她,她倒是巴巴地上趕著當起龍套來。”

  紀氏望著她:“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沈嫣笑著,不說話。

  這當口綠萍掀帘子進來,說道:“老太爺那邊著人來傳話,二姑娘和四爺不日要去杏兒溝掃墓,因著大姑娘與大爺也去,因此讓三姑娘,二爺三爺也都同去。”

  沈嫣一顆蜜餞倏地卡在唇齒間,再也笑不出來了。

  沈羲收到全府少爺姑娘全去杏兒溝的消息已是翌日早上。

  很顯然她並沒有打算去這麼多人,但沈若浦的示下,她沒有辦法違逆。何況沈歆都去了,也不差多兩個。

  雨下了兩日,到清明前一日,烏雲竟逐漸散開,太陽金光將屋頂琉璃瓦照得刺目耀眼。

  院裡新種的花木經過雨水滋潤,紛紛精神到像是準備隨時再迎風猛躥一截。

  桃花落了滿地,枝頭花苞又綻了新的出來,一切都表明,這再適合出行不過了。

  午飯才過,林霈就派了人來,指名要見羲姑娘。

  “我們公子說,明兒辰時,他會準時到達府上。與姑娘不見不散。”

  沈羲對這句不見不散頗為硌應。

  她這裡定了出發時間,拂香院與擷香院便就動手收拾起來。

  沈棣他們因是爺們兒,本就不大肯拘在府里,對於踏青什麼的雖沒有多大興趣,但是能出府溜達總是值得高興的。

  沈歆自不必說。

  唯一鬱悶的只有沈嫣,不過她訕訕過了兩日,也早已經接受現實。

  到了這日早上,沈羲帶著沈梁剛用過早飯,林霈就從院門外快步進來了。

  只見他依舊一身白衣,披著輕薄的銀灰色披風,髮絲全結於頭頂,拿羊脂白玉簪束著,踏著廊下被風吹落的一地落紅,倒是好一個富貴公子哥兒。

  “我給你帶了昌裕興的零嘴兒,你在路上悶了,可以拿來磨磨時間。”

  他從小廝手裡接了兩摞包好的糕餅零食放在桌上,又自動將一旁兩個包袱拎給了身後小廝。

  沈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站了半刻,扭頭與珍珠道:“把零嘴兒錢付給林公子。”

  早就呆愣著的珍珠連忙垂頭翻起荷包來。

  林霈滿腔歡喜僵在臉上,臉色有些難看:“你就這樣看不起我?”

  沈羲拳頭抵唇,輕咳了聲。

  不等沈羲說話,林霈便就睨了眼她,大步往外頭走了。

  沈羲回頭招呼裴姨娘:“我們也走。”

  他氣走也好,也免得接下來再做出什麼給她招麻煩的事來。最好他負氣直到他們從杏兒溝回來——不不,最好是就此不理她,更好了。

  珍珠不是說過,沈崇信出事之後,他可是曾經在街上碰見,連招呼也不想與她們打的?

  她替原主出出這口氣,也該的。

  杏兒溝在離京二十里地的黑河鎮。

  沈家古早的時候也是在鎮子上的,當初也只是鄉紳,後來逐漸發達,又開鋪做起了買賣。

  再後來讀書入仕,漸漸擠入仕途,雖然不溫不火,總算出身上是一步步高貴起來了。

  但秦周兩朝都信奉落葉歸根,沈家的祖墳地,自然就一直留在杏兒溝。

  沈羲一路從珍珠她們的談話里捕捉信息,填補著認知上的空白。

  來之前她以為真如沈歆所說這只不過是座小山溝,哪知道車行半個多時辰後,馬車從驛道拐上一道側道,繞過幾座田莊,漸漸地視野就變得開闊起來。

  沿途都是田莊,路上人煙不絕,四面村莊房屋也不少。

  第54章 斯人已逝

  河岸上,田埂旁,柳絲迎風飄舞,粉的桃花與白的杏花遍布在小陌上,迎面吹來的風裡都帶著溫柔的糙木新發的氣息。

  路旁挎著籃子默默讓路的高瘦婦人目光總望著車廂,許是少見有外人進村來罷?

  聽到沈梁趴在車窗上,激動地呼喊著路過的狗兒們的名字,沈羲就知道快到了。

  果然,過了村口小石橋,就順著野花夾道的小路進了座後山有著漫山杏花的村莊。

  兩山環抱之間的開闊地上,有座門前屋後都種著兩人合抱粗的老杏花樹的宅子,自然便是沈宅了。

  而依附在中間主宅兩側的還有東西各一個跨院,都另有門出入。

  馬車從正門進去,下了車裴姨娘便牽著沈梁往東面月洞門過去的東偏院走了。

  沈羲打量了兩圈,只見這是個三進院子,幾名長工已聞訊走出來卸馬車,而另有對身穿葛衣的男女與沈歆他們打完招呼,然後匆匆迎了上來。

  到了跟前衝著她躬身行禮:“方才旺兒去鎮上回來,說看到姑娘回來了,我們還不信,如今見著了,可算他沒瞎說!”

  二人在她面前禮數周到,卻不見拘促疏離,反倒是笑得臉上魚尾紋都出了來,透著打心底里的歡喜。

  原主好歹在此地住了三年,沈梁都能跟佃戶家的孩子上山下河的玩耍,她自然與周圍人們也熟。

  她那性子或許不適合內宅生活,但在這樣的地方,卻又是極合適的。

  沈羲猜出他們便是莊頭齊順與娘子齊二嬸,便說道:“勞煩你們惦記。我們不要緊,只消把別的姑娘公子招呼好就成。”

  齊二嬸忙著要說什麼,齊順卻止住她,說道:“姑娘吩咐的,小的心裡都知道。但請姑娘放心便是。”

  沈羲點頭,這時候旁邊幾位村婦等到沈歆他們已全皆進屋,便也一窩蜂迎上來圍著問長問短。

  她都一一地答了,又讓元貝拿出林霈買的那些零嘴兒,拿了些出來散發給長工和佃戶家的孩子們。

  寒暄完之後進到院裡,出乎意料的是,這小偏院裡收拾得竟比原先的梨香院還要順眼。

  家俱材質什麼的不去說它,鄉下地方,也不可能置多貴的傢伙什在此處。

  只是即使粗朴,卻四處乾乾淨淨,地板但凡有破損的地方都修補得平平整整。

  門窗都是新糊的,窗外一蓬迎春花,正開得耀眼奪目。

  一隻大花貓趴在花叢旁石墩上,在太陽光下眯著雙眼,衝著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一切都說明,莊子裡的人熱情都不是敷衍,她們離開了鎮上,屋子也還是有人經管的。

  院裡只有四間房,裴姨娘已經照從前慣例住了東邊耳房,珍珠元貝則去了西邊耳房,沈梁住在東廂,而正房自然是留給她的了。

  隨同他們來的還是管事娘子史瑞家的。

  這裡稍事休整,史瑞家的便就著人前來傳話,準備前往墳園祭拜。

  大周既然都不拘男女大防,自然女子也可上山掃墓。

  墳園在兩里外的東山上,整個兩百畝的山頭全都是沈家地盤。

  史瑞家的張羅下,所有人都到齊了,當然除去林霈。雖說他與沈崇信夫婦也熟,但到底別家的人,又豈有真上山去的理兒?

  沈歆因為林霈不在,所以諸事看不順眼。

  沈嫣雖沒有說什麼,但注意力全在她的漂亮衣裙上——即使掃墓對衣著有講究,她也旁若無人地穿上了彩色衣裳,臉上雖然沒施胭脂,但頭髮卻是精心打理過的。

  而沈渠自不必說,一路上盯著村里少女們,就沒挪開過眼。

  沈棣作為長孫,到底沉穩些,還知道看著些沈梁沈懋。而這對小的許是前不久才結過梁子的緣故,倒是相對安靜。

  沈崇信夫婦合葬在山腰,墳前種著兩株銀杏樹,已抽出了滿樹嫩葉。

  沈羲私心裡覺得應該對他們說點什麼,但又不知從哪裡說起。

  或許有人會覺得他們倆傻,那樣的情況下很應該先保自己的命才是,而很多時候,就連沈羲在遇到這樣的情況,說不定也會先顧著自己,可是他們的“傻”,在沈家一府人的自私冷漠面前,又多麼難能可貴。

  最後她伏地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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