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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本就是姑娘原先記著的帳,我也一併收起來了,姑娘既要看,便拿去吧。”
包袱因為包得太久,四角都磨白了。
沈羲將之打開,隨手翻了翻,果然都是當初胡氏留下來的私產簿子和部分流水帳。
其中兩本記得稀里胡塗,字跡也不似前幾本,想來便就是原主的筆跡了。
此外還有幾張夾在胡氏流水帳里的謄抄的單子,竟然還是胡氏的嫁妝單子。
略略看下來,光是壓箱的銀子就有六千兩。此外還不包括家俱古董,金銀首飾,漆器綢緞什麼的,算算倒是萬兩還遠遠往上了。
對於京師一般官戶來說,這樣的嫁妝已很拿得出手。
不過物產雖然豐厚,單子上可賺利潤的田產卻是沒有。
想來因為胡家離京遙遠,當時也顧不上置這些。
而他們去赴宴的莊子,以及青石鎮上的莊子宅子,想必應是婚後二人賺下的家產。
這麼一大筆家產不知了去向,可是件大事!
為免問多了引得裴姨娘起疑,她這裡把她打發回房休息,才在燈下看起帳來。
這燈便亮到凌晨才滅。
紀氏此番吃敗,心頭鬱悶自不必說。
但是她也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她就不信區區一個沈羲,即便是這次占了贏面,日後就沒有栽到她這個當家太太手裡的時候!
眼下先把長房給弄出京師才為要緊。等手裡掌家大權保住了,再收拾起二房來,豈不是眨眨眼的事。
但是黃氏顯然並不可能如她所願,在近期離開京師。
這日早飯剛過,丁氏就著人傳信過來,說是要過府來串門。
黃氏聞訊立刻著林嬤嬤去準備茶點,盼望著丁氏能早些到。
雖然說那日在劉府,劉夫人面前壓根沒機會說上話,沈崇義調回京師的事是沒什麼指望了,那位尊貴的韓老夫人的面也沒曾見著,但所幸是沈歆的婚事有了點眉目。
上回丁氏說過的楊家女眷,昨兒就在丁氏的引薦下與她和沈歆見了面。
楊家老太太因為正重病中,說不準什麼時候辭世。
而楊公子早屆適婚之齡,楊夫人為了趕在老太太臨終前給兒子完婚,因此心情也是急切。
見到眉目娟秀的沈侍郎府上的大千金,楊夫人倒還是挺滿意的。
丁氏當仁不讓地就成了媒人。
那日黃氏從劉府先告辭,而丁氏就與楊夫人同道,拐去楊府里坐了坐才離開。
拓跋人婚配向來利索,倘若有意,雙方便行議婚,前後往往不過三月,遲則不超半年。
當然,娃娃親例外。
黃氏早前聽說楊府情況已是滿意,自與與楊夫人見過面之後,看到她那身氣派果不輸人,自然也就更滿意了。就是不知道丁氏這幾日談的怎樣?
但是早飯後天色卻眼見著轉陰了,到了午前,幾道響雷過後,天空又飄起細細密密的毛毛雨來。
“今年雨水倒比往年多些。”
珍珠端著洗好的衣裳,站在廊下憂愁地望著濕漉漉的天空。
這忽然間變了天,可讓她怎麼晾衣才好。
屋裡伏案的沈羲抬頭,聞言揚了揚眉。
她也覺得今年雨水多,燕京大地地處北方,春天裡的雨是沒有南方那麼多的。她記得那會兒肖氏還常嘆息,說江南的春天像窖藏多年的醇酒,走進去能醉倒人。尤其是煙雨天,會讓粗魯的村婦也染上幾分溫柔。
她合起手下帳簿,起身走出來。
“姑娘上哪裡去?”珍珠連忙將銅盆交給元貝。
沈羲邊說邊往外走:“去抿香院看看。”
出了門順著廊子往前走,便就邁進了西跨院。
西跨院北面月洞門進去,就是大門緊鎖的抿香院。
這幾日她先將胡氏記下的流水帳看完,再對照了一番帳簿,看完竟是讓人無語。
除去胡氏的嫁妝鎖在公中大庫拋開不管,二房這些年,竟也積攢了不少家當。
光是存在錢莊的銀票就有兩萬兩,此外還有古董四十餘件,玉器擺件二十餘件,字畫若干,以及胡氏的首飾頭面,有一尺見方的銅匣三箱。
再還有京郊的一處五百畝地的莊子,以及南郊青石鎮上一片兩百畝的莊地,以及一座兩進小院兒。
這七七八八算下來,難怪乎珍珠當初說二房殷實了。
可是如今他們手上的,除去部分首飾頭面與古董字畫是胡氏嫁妝,在他們身亡之後已經清出來鎖進庫房之外,便已經所剩無幾。
尤其是存在錢莊的銀子,和田產宅子,都不知所蹤,原主記的帳目也是亂七八糟,根本就對不上。
但是能夠肯定的是,至少在他們搬去杏兒溝的時候,這些東西還在他們手上的。
所有帳目上也從沒有沈若浦沒收他們家產的記錄。
從種種跡象看,也不存在沈若浦搶奪他們財產的可能。
原主的帳目只記到他們去杏兒溝的第二年夏天便就沒了。
從上面登記的名目來看,並不是她人懶不曾往下記,而是到後頭已經沒法往下記了。
因為所有的物件只出無進,而流出的原因,要麼是日常開銷,要麼是田莊與宅子所須,有些則是壓根沒記。
這就使人納悶了,這麼大的家當,是足夠讓他們過的很舒服的。
為什麼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全部流出不知其蹤了?
第50章 不期而遇
原主身邊當時只有裴姨娘與珍珠元貝,其餘的逃的逃了,走的走了,看得出來,這幾個人是一直跟隨著她的。
既然是沒曾離開過,原主必然也對其十分信任,那麼,會不會是她們做了手腳,將錢捲走了?
沈羲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或不是。
但她會思考。
如果是裴姨娘,那麼當所有家產會被她坑走了的話,而且面對的又是那麼個毫無心計城府的嫡女,她為什麼還帶著沈梁留在她身邊?
有了那麼一大筆家當,她變賣成現錢,隨便跑去哪裡過活不好嗎?還不必在她面前拘著身份。
所以裴姨娘是不可能的,她相信她也沒有這個能力。
珍珠元貝就更不可能了,既然裴姨娘沒嫌疑,且她又不比她們笨,知道她們有異心,要壓住她們還是不難的。
而且這些雖是二房私產,短短几年便沒了,沈若浦也不可能不過問。若是捉到,還能有她們的活路?
如此一來,家產的下落就成了不解之謎,那麼多些東西,總不成憑空被風吹走了吧?
當然,不排除還有些物件是還留在抿香院的。
那畢竟是二房的地盤,當年她去杏兒溝守孝,也不見得把所有家當全帶上。
所以她得來一探究竟。
西跨院因為住的人少,本來就冷清,眼下整個院子沐浴在春雨里,四面顯得越發安靜起來。
她看了看四下,而後冒雨繞到院子西面,湊近牆上的鏤花窗往裡頭張望起來,就算雨粉紛紛撲進脖子裡,她也無暇顧及。
院子內還算看得上眼,想來定期也還是有人收拾的。
只是借著春光,鏤花窗內一株木槿猛長,已經將視線擋去了一半。
她扶窗踮腳,看到通往內院的雕花門卻是敞開著的,門廊下長出幾蓬青翠的蒿糙。
而開啟的門內也露出兩尺寬一道fèng,使人能見到裡頭的門窗皆打開著,——這樣的季節,為防發霉,各處大多都將門窗敞開透氣。
但是這樣一來,便也說明院子裡還留有值錢物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於鎖進大庫——那除非是沈若浦成心占有,否則在二房門面都撐不起來的情況下,並且原主又沒主動提出讓他代管,他不會這麼做。
其實再想想,就算他們還有餘錢,後來這一年多的窘迫,也不至於不會回府來取。
到了囊中羞澀的地步,回來拿二房的私產,沈若浦難道能攔著不讓她拿?
就是如今鎖在大庫里的胡氏嫁妝,她要拿也是能拿的。只不過原主將好好的家當敗落成那樣,要想隨意取回來,沈若浦必然已不會鬆口就是了。
雨水將她額發打濕,貼在額角痒痒地。
她順手一掠,卻發現手背上已碰不到雨了,再一抬頭,便看到不知幾時擋在她頭頂的一把傘!
她屏息半瞬,倏地轉身。
面前男子安靜沉凝,一身白衣,如同春雨里一座玉雕。
他的胳膊一半已被打濕,也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
“怎麼連傘也不打?”林霈也仿佛才回神,揚唇笑著,抬手去幫她掠發,“回頭可又著涼了。著了涼,可又要嚷嚷著不肯吃藥了。”
他分明也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但是眼下這模樣看上去,卻像是極會照顧人的樣子。
沈羲沒有忘記那對小泥人,不願與他有過多牽扯,於是避開他的手,略略垂著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