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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順利到得寶墨二字匾額下時,書房裡傳來的喝問聲,終於還是說明來晚了。

  沈羲到達門前,角門下沖她she來幾道毒光的丫鬟,正是先前讓她踹過膝蓋的沈歆的人。

  “二姑娘來了。”

  門內丫鬟撩起帘子,就有夾著笑音的通報傳出來。

  這丫鬟雙手勾著帘子,臉在笑,眼裡卻清清涼涼,目光在沈羲臉上一瞥,就看向別處了。

  沈羲看了眼她帶了幾分凌厲的唇角,抬腳進門,只這一掃,便把屋裡情形看了個透。

  屋裡只有三個人。

  靠西邊的座椅上坐著沈歆,徨惑不安的樣子,與先前那強取豪奪的強匪模樣判若兩人。

  東南角上書案後則坐著五旬上下,穿著身青袍的沈若浦。

  雖只是掃了一眼,沈羲也從他頰上兩道深得如同刀刻下來的法令紋猜得,這位爺素日定然不大好相與,與張解那種年少得志,溫和內斂的人鮮見是不同的,而他眼下臉色十分陰沉。

  此外沈若浦身旁還立著個穿枚紫色長比甲的四旬婦人,梳著元寶髻,頭上插著兩三枝金釵,身段伶俐,眼珠兒尤其靈活,沈羲進來這一瞬的功夫,她已經從她身上望到了沈歆身上,又從沈歆身上望到了沈若浦身上。

  沈羲透不透她是孫姨娘還是周姨娘,但不管是哪個,她進門也只須沖沈若浦行禮:“孫女拜見祖父。”

  往日裡她凡是到萬榮堂便總是畏畏縮縮膽戰心驚,看不出丁點大家閨秀模樣,這也令得沈若浦對她有著先入為主的反感。但眼下見她行事大方聲音清朗,心下稍順,將手畔一張紙往前挪了挪,沉聲開了口:“我聽說你病好了?”

  “承蒙祖父關愛,孫女確已痊癒。”

  人都到來了,再裝病已不合適。

  何況,她也並沒打算借著這身病做什麼文章。

  第9章 認罰也行

  “既是病好了,那可還記早些日子佛堂罰跪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性子,還是坐慣了刑部大堂,這位侍郎大人倒是不曾兜半點圈子,借著她這話便就往下施起壓來。

  沈羲暫且不知沈歆給她安的什麼罪名,只知來者不善,思忖片刻,且順著道:“孫女不敢忘。”

  “既不敢忘,如何方才又將你大姐姐給打了?”

  話說到這裡,沈若浦心裡的惱怒已按壓不住。

  沈羲幼時原也聰明可愛,然而三歲那年沈祟信夫婦帶著她南下去胡家赴胡太夫人的壽宴,途中突然發起了高熱,彼時荒山野嶺,哪裡尋得到大夫?連日趕到山下鎮上求醫問藥,病是醫好了,只是被這一耽誤,仍是傷了些根本,這腦子與性情,較之於從前,竟是有幾分不同了。

  當然,沒曾見過從前的她的人,是分辯不出來的。畢竟她也不是痴傻,只是沒那麼活潑伶俐。

  在沈崇信與胡氏出事之前,他對她與對沈歆或沈嫣是沒有多少高下之分的。

  然而如今,他對她卻只有不耐煩。

  回府半個多月,她不是與府里丫鬟婆子起衝突,便是與沈歆打架,眼下距離上次挨罰不過三五天,沈歆又帶著丫鬟來告她的狀了,他聞言之後氣便不打一處來。

  大周由拓族族人主政,民風相較於赫連人的古板迂腐雖鬆動了很多,可到底女子擁有端莊溫婉的品質,乃是古往今來的好評標準,誰不希望自家的女子是溫柔優雅的呢?

  沈家也是堂堂三品官戶了,她的舉止,簡直是在給沈家抹黑!

  然而沈羲眼下卻理會不了他什麼態度。

  她迅速瞄了一眼旁邊坐著的沈歆,心下嗤笑,原來她竟是來誣告她的!

  沈歆見她看過來,也順勢在劉海底下回了她一記毒光,只不過那惶惶惑惑的坐姿卻是沒改,因而沈若浦也完全留意不到。

  “回祖父的話,孫女已經病了多日,實在沒有這個力氣生事。大廚房的人興許可以作證,我直到一個時辰之前,才吃了頓飽飯的。再不濟,就喚個大人來替我診診脈,看看我究竟有無力氣打得過無病無災的大姑娘也成。”

  沈羲有些看不上這樣的伎倆,淡淡說了句。

  她沈歆應該不只有這麼點手段,而之所以如此,不過是仗著原先的沈羲無腦,可以任她們隨意玩弄欺負罷了。

  不過她這個反狀雖然告得可笑,卻使沈羲越發篤定先前猜想,如果沈若浦真與他們一丘之貉,沈歆必然就不會被她拿砸瓷枕嚇走,也不會回過頭跑來誣告她打人,而只會抬出沈若浦來逼迫她交出瓷枕。

  既然沈歆確實顧忌著沈若浦,那無疑是好事一樁。

  沈若浦聽見沈羲這話,當即拉長了臉,上回挨罰她也是狡辯說沒有打的。

  只是看到她這副樣子,心下反倒不大確定起來。

  這麼有條有理,安然若素,可不像他印象中的二丫頭。

  “我早就說過了,二妹妹興許不是故意的。”

  沈歆就坐在武若浦對面,怎會看不出來他的遲疑?當下嬌嬌弱弱解釋起來,又扭頭望著門下的丫鬟:“都是夏蟬多事,前來告狀,我是姐姐,自該是讓著妹妹的,妹妹尚在病中,我就是讓她碰兩下泄泄憤又有何妨?到底她沒了爹娘——”

  沈若浦聽到這句沒了爹娘,擱在案上右手便緊了緊。

  沈羲回府後,不知道因為沈崇信夫婦的死犯過多少次渾了!

  回想起她前幾次的犯事,他不知不覺將臉色冷下,望向沈羲:“你跟你姐姐動手也不是頭一回了,叫我如何信你?反倒是歆姐兒這邊,不少人瞧見她去梨香院瞧你,結果氣得從你屋裡衝出來,這你又怎麼解釋!”

  沈羲掃眼望著沈歆。

  沈歆放了絹子,嘆了口氣站起來:“祖父,不如算了——”

  “你坐回去!”沈若浦駁回她,目光又瞪向沈羲。

  沈歆像不得已,後退了兩步,眉眼唇角卻俱是得意。

  她幼時在吳氏跟前教養,是吳氏的心頭肉,吳氏死後沈崇義孝滿起復,她與黃氏便隨之去了外任,在外的日子雖然無拘束了點,但府里誰又知道呢?黃氏慣著她,沈祟信又凡事聽黃氏的,自然是她想怎樣,就怎樣。

  反倒是她沈羲什麼德性,府里誰不清楚?回來大半個月,就連連闖禍,沈若浦若是不信她,又怎麼可能會把她叫過來?她總歸得叫她吃點苦頭,才算曉得她的厲害。

  只要沈若浦再次發話把她罰去佛堂,她到時隨便想個辦法,從裴姨娘手上把瓷枕逼出來便就是了。

  要對付這傻子,還真用不著費什麼精神!

  沈羲望著地下,沒有說話。

  沈歆有備而來,光是爭論也沒有什麼用,原主之前的狂躁,使她眼下做什麼都缺少說服力。

  何況沈若浦認定她打人,對她只有不耐煩,哪裡會真的去尋什麼證人替她證清白?

  就是尋了,府里除了梨香院的人,又有誰會冒著得罪長房的風險來幫她?

  “你怎麼不說話?莫非是無話可說?”

  沈若浦指節敲著桌子,比之前更冷峻了,如果仔細聽,還能察覺出些微的慍怒來。

  沈羲略凝神,回道:“祖父明察秋毫,孫女不敢自作聰明愚弄祖父,是非真假,老天爺都看在眼裡。如今既是大姐姐的婢女告到這裡,那麼總歸是我不對的。不管什麼懲罰,我照收便是,只不過我卻有一事相求,還望祖父無論如何允准我。”

  “什麼事!”

  沈若浦見她不承認,只當她那股子橫勁又上來,語氣不由越發凜冽起來。

  “我只求祖父給我一刻鐘的時間,容我先回去把我那蓮田圖瓷枕給砸了。”

  沈羲抬頭望著上方,神情自若。

  她倒不是真心要砸瓷枕,只是她不提到這兒,沈若浦又怎會知道沈歆對她幹過些什麼?

  瓷枕是二房的東西,沈歆憑什麼上門去逼去搶?一個堂堂侍郎連孫女“打人”都容忍不了,還能忍得了長房公然跑到二房去奪遺物?

  無論是沈若浦的追究,還是瓷枕的存亡,沈歆都擔不起這後果!

  她能不在乎沈羲當真抱著瓷枕跟她們鬧個魚死網破麼?

  第10章 打了沒有?

  果然,沈若浦愣著還沒反應過來,書案這頭,就瞬時傳來瓷杯碰地的砰啷一聲響!

  沈歆跳起來,七手八腳拿絹子擦裙擺上的茶漬。

  她腳尖前是只打碎了的茶盅,瓷碎撒了一地,茶水將她的腳尖與裙擺皆打濕了。

  旁邊的姨娘與夏蟬連忙搶上前去照應,口裡安撫著,而沈歆沒說話,忙亂中扭頭往沈羲看過來,眼裡的毒光一波接一波,如同針尖,誓死要把沈羲紮成馬蜂窩似的。半途遇見沈若浦也皺眉看過來,連忙又把頭垂下,竭力做出無大礙的樣子,坐了回去。

  坐下後看到地上的狼藉,又立刻跳起來,滿懷不安道:“歆兒失態了,實在是聽到祖父說到又要罰二妹妹,心下著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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