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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出來就見端親王坐在他房裡翻他正看著的書。
宋澈在屏風處站了站,退回去穿戴好又重新束了冠,如同隨時準備接見外客一樣走出來。
端親王頭也沒抬說道:「你最近跟程家走動得多麼?」
宋澈道:「沒有。」
端親王看了他一眼,「衛所下面好些人都跟冀北侯有私交,這次我讓人從程家的禮金冊子上,至少確定了包括河南都司下屬五個衛所以及廬州衛、六安衛等八個衛所的各都指揮使司,副指揮使司跟程家有銀錢往來。」
宋澈盯著地下,默不吭聲,臉上看不出喜怒。
端親王抬頭道:「你要嚴治我不是不肯,但行事要有方略,不是你在議會上嚎幾句要他們認罪他們就會認栽,他們祖上都是陪著高祖皇帝打過天下的,莫說我不能輕易動他們,就是皇上也得講究方法。像你那麼樣,底下不反了天才怪!」
宋澈仍舊是不吭聲。
端親王站起來,「我聽說你今兒都埋伏在戲園子裡準備逮人了,那莫如海可是祖上有功勳的守備!你這是打算把你老子我架得下不來台才算數?——打今兒起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管好營里將士的操練就成!」
宋澈驀地抬頭:「這檔子事我已經忙了好幾個月!」
「你就是忙了好幾年也不能讓你管了!」
端親王加重了語氣,「你瞧瞧你最近都乾的什麼事兒?都十七八的人了,說話就要娶妻,你瞧瞧你如今在外頭什麼名聲!什麼炸毛獅子,什么小魔頭,再讓你胡鬧下去,底下衛所的人該全部罷差不幹了!也沒誰會把女兒嫁給咱們家當兒媳婦了!」
宋澈胸脯起伏著,牙關也緊咬起來。
端親王瞪了他半晌,強忍著又緩下語氣,「你不是急著想做出成績證明自己嗎?下半年的武舉,各大營里均有十個應試名額,你來負責選撥這批人應試。」
說完把書塞進他懷裡,走了出去。
宋澈緊盯了門口半日,驀地把桌上杯盤掃下地來。
第35章 小官油子
端親王出了門,靜候在門下的伍雲修迎上來。
一前一後回到中殿,伍雲修遞了茶給端茶王,端親王才嘆氣道:「真是沒有一日不讓人操心。」
伍雲修笑了下,順手遞了架上扇子給他,「世子打小行事就認真,雖然脾氣略燥了些,但衙門裡沒他出面挑穿下面人的狂妄,也是件頭疼的事。打世子上任以來,底下到底還是規矩了很多的。王爺乍然之間收了他的差事,他心裡必然也不好受。」
端親王面色漸緩,長吸一口氣道:「他自幼聰明,也有魄力,可是到底操之過急。這性子也不知隨了誰。」
伍雲修微笑,「我聽皇上說,王爺少時也是常行雷霆手段的人物。」
端親王笑起來,低頭吃茶。
忽然又抬頭道:「武舉那事兒,你也幫他看著點,他要面子,這次若沒有幾個出色的讓他長臉,八成心裡又不痛快。還有他手下那幫小吏,你得空也去訓個話,他跟徐鏞那事八成是他們傳出去的,太不像話了,必須整整。」
伍雲修稱是。沉吟半刻又道:「徐鏞數次冒犯世子,這狂妄浮躁的性子,當真適合留在王爺身邊?」
「他才不浮躁呢。」端親王放了茶,望著門外道:「那小子辦事挺機靈的,也不是不分場合地跟澈兒起衝突,他甚有眼力勁兒,文墨也不錯,挺合本王的脾氣。我倒覺得,當個小吏還委屈了他。——對了,他是徐少川的兒子。」
「徐少川?」伍雲修微微揚眉。
端親王嗯了聲,低頭抿茶的當口望見對面廊下的人影,不由又皺了眉:「那出門去的是不是常山王?」
徐瀅做了一夜的準備,翌日早上仍舊穿了徐鏞的官服往衙門來。
好在是三房上下同聲共氣,這檔子事也只有她和楊氏徐鏞身邊幾個心腹知道,只是去上房請安這事不大好辦,昏省還成,晨省卻是顧不上了,雖說她也不是日日都去,可若連著半個月不去必然又要惹麻煩。
楊氏昨日下晌就去上房跟老太太告假,說她近日天行赤眼,請求省去她的晨省。既是傳染病,別說徐老太太,就是長房二房全都避之及,一個個催著讓她關在屋裡莫出來,楊氏低眉順眼地應著,並沒有人對此疑惑。
上衙的事暫且不說,徐鏞白天也只能藏在屋裡,如此錯開,再仔細打點好從三房到二門大門這一條線,倒也還好。而且因為徐鏞以往上衙時間一貫極早,也避開了許多耳目,府里這邊暫時倒是無妨。
暫且先瞞著上衙的事,實在兜不住了再說出來,總不能連爺們兒的去向行蹤都要時時報備。
徐瀅雖然覺得半個月下來未必不會露絲毫破綻,也只好硬著頭皮行之。
早上出來無驚無險,到了衙門晨霧還沒散,衙役們還在做庭掃庭院的收尾工作。
左都督公事房的屬官配備比僉事公事房要高級些,但大體職能是一樣的。
徐鏞和另兩名都事的身份之端親王,便相當於皇帝身邊的掌印太監——當然,這種比喻並不是很恰當,首先徐鏞肯定不是太監,其二他們雖然幫著整理卷宗公文,負責隨堂筆錄,論起權力來恐怕也只有管管卷宗文書以及擋門這一項,是不可能參與軍務的。
跟徐鏞共事的兩名都事一個姓叫龐煥,一個叫杜林德,三個人共處一間公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