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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娘子嗯了一聲往西邊兒走,一面道:「差爺到了麼?」

  婆子道:「老太太方才說,不勞差爺跑一趟了,府里也不是沒有先例,回頭等夫人審出了結果,送去給奉天府備案便是。」

  這下不止琉璃,連錢長勝家的也停了步:「老太太說的?」

  那婆子道:「那還有假?給老婆子我十個膽,也不能拿這事開玩笑。」

  錢長勝家的默了默,便又點頭繼續往前。

  這就對了!琉璃一聽這個心中倒踏實下來,果然已經有人與她想到了一處,並且還在老太太面前提醒過了,所以才會由老太太出面發話。若是平常,死個丫鬟哪值得老太太親自過問?

  不一會兒到了小葫蘆院兒,已有些人在等了,見得抬了屍體過來,那些不避忌的便湊過來接手。

  小葫蘆院兒是位於三道門下的一座無人住的院落,位置不錯,建得也精巧,只是府里空著的院子多了去了,也算不得格外突出。

  院子後方是一道曲廊,過去便是蘇姨娘的院子,再過去便是余氏所在的正房及正房附屬的一些小院落。

  錢長勝家的才把翠瑩的屍體招呼進正廳,余氏的人馬便過來打前站了。先是紅袖使喚著小丫鬟抬來了鋪著錦褥的梅花靠椅,然後采芹領著幾個婆子搬來了一隻三足青銅鎏金的大薰籠,旺旺地燒起了柴炭。采芹才出門,如意又拎著一把小銅壺,一套倒掛金鐘的紫砂杯走進來。

  眾人看著她們走馬觀花進出了幾趟,就聽門外有人招呼「大夫人四夫人仔細路滑」,錢長勝家的連忙起身,迎出去老遠道:「這天兒也驚動二位夫人,真是罪過!」見余氏身上不過披著件半舊的狐皮大氅,忙退後半步將身上簇新的貂皮斗蓬解了,遞給身後婆子,一面接過紅袖的手來攙余氏。

  琉璃想了想,也站出門口去了。

  聶氏在旁沖錢長勝家的取笑:「娘子今兒這件新斗蓬,可值不少銀子罷?」

  錢娘子訕訕一笑:「四夫人見笑了,哪裡什麼值什麼錢?不過是將就穿著擋一擋風雪。」余氏側臉看她眼下身上果然只穿了罩襖,便笑道:「何必如此?凍著倒划不來了。」卻也不加理會。

  琉璃見余氏漸漸攏來,上前斂衽道:「琉璃請大夫人安、請四夫人安。」

  余氏睨了她一眼,嗯了聲進去了。聶氏停步道:「喲,這九姑娘自打進了府,是越見滋潤了,瞧這白狐皮大氅,還是一整塊兒皮的呢!」

  余氏的臉色便就陰沉下來。

  琉璃想了下,恭謹地道:「四夫人說的是。承蒙老太太與大夫人關愛,琉璃在府上確是比在外過得滋潤十倍不止。琉璃為了感恩,所以堅持勤儉作風,用亡母的舊衣改制了這件大氅,但願此舉無損於何府的顏面。」

  聶氏一聽說是改的舊衣,伸手便撩起琉璃的衣襟來翻看,片刻後悻悻放下手來,哼道:「你那個娘倒是不窮!」甩手進了屋內。

  琉璃跟在後頭慢騰騰進了屋,站到左首簾櫳下。李嬤嬤站在另一側,神色十分焦慮,見了余氏想上來打招呼,但錢大娘子寸步不離的守著,又實在插不進去。

  托余氏的福,屋裡暖和得緊,腳下融化的雪漬很快烘乾,久未居人的屋裡也依稀有了些人氣。

  余氏喝了參茶暖了身子,扶一扶頭上的臥兔兒,手搭手靠著椅背,看向了下方。

  翠瑩的屍體拿白布蓋著,她娘劉玉春兒跪在外頭,聲音嗚嗚地往內傳。余氏嘴角抽了抽,錢大娘子見著,便著人將劉玉春且給帶了下去。

  錢娘子道:「夫人瞧著,這個事要如何處置方好?」

  余氏頭也未抬,指甲戳著手爐上鏤花隙兒,「這寒冬臘月地死人本是常事,聽說她又患了傷風,這寒氣憋起起來沒個泄處,就更正常了。把她屋裡人都招來問個清楚,再去找個識字的人來,沒什麼不對的便都畫個押,交到奉天府尹去罷。」

  錢娘子忙道:「如今那屋裡的人有九姑娘在,還有個嬤嬤,另兩個丫鬟現下已有人去傳喚了。」

  余氏瞄了眼琉璃,道:「那就先從九姑娘開始罷。」

  琉璃被請到堂前。錢娘子問:「請姑娘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琉璃餘光掃了一下門外,還不見齊氏來,就有些納悶了,她要是不來,余氏不就就此定案了麼?齊氏願吃這個啞巴虧?

  回頭看著余氏,便道:「翠瑩這幾日確是患了傷風,而且剛才我看了一下她屍體,不像是中毒的樣子,而且也沒有傷痕血跡,但是昨夜屋裡門窗緊閉,卻燒了一大盆炭火,想來是睡著後不知不覺悶死的。」

  聶氏在旁神情一松,錢娘子卻道:「她與另兩名丫鬟共居一室,為何只悶死她一人?」

  琉璃想了想,「這個就要問甜兒她們了,我睡在隔壁,並不知細節。不過翠瑩這個人一向蠻橫,跟院裡人都合不來,她們有時不願意跟她呆一塊也是可能的。」

  說到這裡一旁李嬤嬤立時緊張起來,琉璃反倒臉色平靜看向上方。

  錢娘子有些意外,回頭看向余氏,一時不知如何繼續。

  她是府里大總管的婆娘,院裡這些丫鬟婆子的來歷她比誰都清楚,與翠瑩同屋的有甜兒蕊兒,甜兒是三少爺奶媽的閨女她會不知道嗎?甜兒是碰不得的。可蕊兒是自己領著人牙子帶進來的,這才幾天的工夫就沾上了人命,這事要落蕊兒頭上,她自己也得擔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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