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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眼淚流出來,「我要出府,我要回家!」
翠瑩著慌了:「別哭,別哭,我這就讓人去報大老爺!」
琉璃出事她勢必要擔責,看得出是真心著慌,跑到門外叫了個婆子,囑咐了幾句又立刻進來。琉璃越哭越大聲,不肯擦洗上藥,翠瑩因為擔心何蓯蒞責難,早已急得團團轉。
沒多久那去報信的婆子回來了:「大老爺來了!」
何蓯苙一進門,琉璃便漸漸止了哭聲,抽泣著撲到他膝下:「給大老爺請安。大老爺行行好,放琉璃出去吧。琉璃要回家。」
有了那天夜裡一席談話,琉璃裝得再像個孩子也逃不過何蓯苙的眼了,但他也知道事出有因,看她這副形容也不由吃驚:「這是怎麼弄的?」
翠瑩撲通跪下:「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照看好姑娘,方才五姑娘來找姑娘,斥退了奴婢,奴婢等五姑娘走後進來一看,姑娘就成這樣了……求大老爺恕罪!」
「燕華?!」
何蓯苙道:「她無端端怎麼會來這裡打人?」
翠瑩趴在地面只說不知,琉璃抽泣道:「昨日在佛堂吃飯,五姑娘怪我撞了她,打了我一巴掌,不知在哪裡跌了什麼東西,今日又跑過來說是我偷了。」
「豈有此理!」
世間男人都愛面子,琉璃雖然只是個私生女,身上好歹流著何蓯苙的血,如今有人打了她,有礙顏面,他也生氣了。
「走,同我去正院!」
琉璃隨何蓯苙到達安禧堂,早有碧雲青裳等大丫鬟迎了出來,看見她這模樣俱是嚇了一跳。何蓯苙道:「老太爺呢?」碧雲遲疑了片刻說:「老太爺剛進房裡,這會兒正與老夫人說話呢。」
何蓯苙眉頭皺了皺。青裳道:「老夫人初愈,不宜驚動。大老爺若有急事,不如先去書房稍坐,我等去稟一聲老太爺即可。」
何蓯苙點頭:「也好。」回頭看看琉璃,約摸也覺著這模樣不妥,便道:「你隨碧雲下去,洗洗上點藥,再過來。」
碧雲遂牽了琉璃,往右首穿堂過去,進了所小院子。
這院子是正院裡丫鬟們的居處,碧雲這等大丫鬟自是各人皆有一間屋子,門臉上掛著茜素青織錦帘子,進去便有一股暖香,原來是夜裡點著的暖爐還未全熄,烘得木櫳上一件芙蓉色菊紋夾襖香氣四溢。
碧雲很快打來熱水,指著喜鵲登枝小圓桌旁一張翠紋軟錦凳:「姑娘請坐下罷。」拿軟布沾水替她傷口擦洗過,然後開了靠牆繪著四美圖的大櫥,從中拿出一隻兩寸來長的白瓷小瓶,倒出些藥敷在她臉上。
碧雲問:「姑娘如何弄成這樣?翠瑩呢?」
琉璃搖搖頭。
碧雲隱約也看出事態有異,端了水盆便出門去。
琉璃料想她定是去了尋翠瑩,這事要是被何蓯苙鬧大,翠瑩和她只怕都要受牽連。但是這個時候,琉璃就怕何蓯苙不鬧大。
趁著眼下無人,她將那根釵抽出來細看,不過是根尋常鑲珍珠的釵子,釵身上除了一個閔字,還有些古樸的花紋,只是背面卻還有行極細小的字,是個生辰年號,後綴一個「馬」字。琉璃默默一算,是十五年前的三月初七。閔華今年正值十五,莫非這上面的時間是她的生庚?
琉璃只聽說過平民小戶人家有將孩子的出生時辰刻在一些銅牌或銀銀釵上面隨身帶著的習俗,因為那時戰亂多,常有走散及買賣孩童的事情發生,日後相見也可當個憑證,再者人們認為一個人從生到死的八字是不能錯的,否則死後歸不了輪迴,所以生庚一定要記著。像琉璃脖子上就掛著一個刻著生庚的小銀佛。
然而大戶人家都有個專門的冊子記錄著,即使蘇姨娘本人信市井之禮,所以專門打了支這樣的釵子記念,可是燕華拿著閔華的生庚釵幹什麼呢?何況那年並不是馬年。
☆、014 大鬧長房(1)
也許這根銀釵遠比琉璃想像的要重要。更或者,那天夜裡蘇姨娘又倒轉回佛堂,其實並不是去找永信要平安符,而是為了找這根釵。
碧雲掀簾時琉璃仍將銀釵塞回袖內,眼波平靜得跟她去時一樣。
「姑娘,老太爺那邊來了人,請姑娘去書房呢。」
琉璃站起來,看了她一眼。碧雲笑了笑,「姑娘別怕,有大老爺在,會給你討公道的。」看來已經是問清楚了原由,知道何蓯苙是為她出頭來了。
琉璃心中可沒這麼輕鬆,即使她說服了何蓯苙助她,也還是會有許多的阻力,何況,她也知道,何蓯苙並不是一個意志特別堅定的人。
所謂書房,實則是正房左側的抱廈,一面連接二門內的曲廊。若是平日有相熟的來客,都會引到此處接待,因而布置得十分寬敞雅致。
正廳里除了老太爺與何蓯苙,居然二老爺四老爺都在。小廝通報後,碧雲便領著琉璃入內。
琉璃按初來時的規矩見過眾人,待抬起頭,幾位老爺眉頭都微微皺了皺。
老太爺端起茶盅,沖左首何蓯苙:「跟著她的丫鬟呢?」
何蓯苙道:「已讓人去喚了。」
老太爺嗯了聲,放下茶盅,看向琉璃。「你這臉是怎麼回事?」
琉璃眼眶一紅,說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何蓯苙皺眉:「你不用怕,實話實說。」
琉璃咬了咬嘴唇:「須得五姑娘到場才方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