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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光之災是最狠的毀盤手段,山河城的預約合同全部被拒簽了。

  如果說是單純的求解脫,犯不著刻意跑去山河城的售樓處,尤其還不約而同地帶著台詞意味很濃的遺書,邵博聞有種目標性的直覺,但他並不願意深入去想,柏瑞山絕處逢生,這喜出望外的結果竟然意外的讓他高興不起來了。

  邵博聞一直很忙,然而忙碌的報酬也碾不平他心裡的褶皺,想起老人他會心緒不寧,愧疚和後悔不肯輕易散去,再見何義城,就神經質地覺得這人變了,眉眼變了,氣質變了,越看越陌生。

  “山河城塌了,”邵博聞低沉地總結道,“柏瑞山就這麼起來了。”

  他沒說全,老陶也不知道聽懂了幾分,搖頭晃腦地吟了句詩,“天下紛紛,皆為利來呀。”

  利益之下蠅營狗苟,所以他喜歡一眼就能看透的人,邵博聞心有靈犀地抽出手機,發現常遠的來電正在屏幕上亮著,他連忙側過臉,將手機貼到了耳朵邊,悄悄地說:“遠啊,怎麼了?”

  “沒怎麼,”常遠的聲音冒了過來,“何義城讓我買兇殺人呢。”

  邵博聞剛說完相關事故,被他唬得心口一緊,但聽他語氣比較隨便,就知道這事不緊張,“那你買不買?”

  常遠答得飛快:“沒錢!”

  邵博聞向他伸出友愛之手,“我有。”

  “不要你的臭錢,”常遠嫌他不是日常的音量,交代完立刻掛了電話,“你忙你的,時間方便了看下邵樂成給你留的言,我吃飯去了。”

  第97章

  在談話和應酬中,頻繁擺弄手機是對別人的不尊重,既然有事,那就應該提前將時間錯開。

  邵博聞藉口上衛生間,到內廊把邵樂成的十八通來電提醒和簡訊消息給看了,因為何義城開會的時候邵樂成就是個打字機,所以他有時間講來龍去脈,鑑於這位是個擅長用“!”的誇張派,邵博聞看完心裡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他心想他要是不養兒子,可能還有點時間來噹噹“天行道”,當然,前提是他有那麼嫉惡如仇。

  不過以邵博聞對何義城的了解,這人肯定是搜羅到了一些足以導致誤會的東西,才會點名道姓地叫自己去工地,何義城雖然疑心病重,但並不聽風就是雨,不然也不會叫他11點之前去對證了。

  邵博聞倒不是怕赴這“鴻門宴”,只是凡事講究先來後到,都是老闆都是人物,許崇禮這個引薦局千金難求,他不可能中途退場,於是他連個掙扎都沒有,就給他弟撥了回去。

  邵樂成的男高音很快就彪了過來。

  ——

  “什麼?你不來???”

  會議室里的氣壓莫名變得很低,常遠說他尿急,邵樂成便也跟出來透了口氣,他還念著替邵博聞張羅榮京這筆生意,誰知道正主竟然這樣不成器,他不來那還搞屁?

  邵樂成是個外行,他沒太懂何義城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只知道常遠請教完,何義城答完,然後在座除了他和劉小舟,其他人的表情就微妙了起來。

  相對來說他比較了解常遠,邵樂成心說自己要是沒看錯,常遠那樣子簡直像是被人逼著在跳油鍋,可他想了想,覺得何義城也沒說什麼啊。

  在他絞盡腦汁的空檔里,邵博聞的電話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邵樂成不滿地一接通,就被意料之外了,他不知道邵博聞在接待誰,就以為他是有意見不肯來,因為凌雲再小他也是個頭,還是有點特事特辦、來去如風的自由的。

  邵樂成苦口婆心,“別啊,老大一項目,跟誰過不去也別跟錢哪,來唄,再說他還冤枉你了,來洗刷刷啊。”

  邵博聞笑道:“你別抬舉我,離視金錢為糞土的境界至少還有一輩子,我有正事呢,脫不開身,這樣,我讓林帆跟周繹代我先去聽個響兒,我這邊完事了要是趕得及就立刻過去,來不及那就再說。”

  邵樂成基本勸不動他,但他跟林帆不熟,覺得老曹更靠譜,於是他建議道:“你讓老曹來啊。”

  邵博聞:“在我們公司,我們是協同作戰,老曹是單槍匹馬,你覺得他能比我有空?”

  “切!”邵樂成差點又沒忍住要嘲他窮酸,給老曹招個助理不就萬事大吉了麼,可千鈞一髮想起何義城那句“真刀真槍的傷亡”又卡住了,他頓了頓改口道:“你是當事人你說了算,隨你,反正我通知到了,合同砸了你別賴我。”

  邵博聞不記得自己賴過他,他見邵樂成要斷線,連忙搶了一句,“不慌掛,有事問你,剛小遠跟我開玩笑,說何義城讓他‘買兇殺人’,是什麼情況?”

  邵樂成是一問三不知,他眉眼裡裝著疑惑道:“啥時候讓的,我怎麼不知道?早上也沒見他們單獨聊過。”

  邵博聞:“那你們一伙人早上在談什麼?”

  邵樂成發揮起助理的概括能力,長話短說地道:“談之所以不能按藍景方索賠的額度來賠付的原因,額,還有針對目前情況的解決辦法。”

  邵博聞問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有了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不過他不能想當然,他求證道:“誰提議的?什麼辦法?誰來執行?”

  “何總提的,不過我覺得他說的東西不切實際,他扯了半天什麼大貨車的危險性,讓你對象最好是拿著喇叭沿著工地像搞跳樓大甩賣一樣的去吆喝,務必讓藍景人盡皆知,其他沒了。所以我沒懂他這辦法,是覺得那句口號有洗腦的效果還是咋的,喊喊別人就退散了?”

  邵博聞服役的時候當過運輸兵,加上做項目也跟貨車、掛車打交道,他心思如電,來迴轉幾圈就get到了何義城的用意,老瓶裝新酒,還是在規則的夾fèng里動歪腦筋。

  可是邵樂成不知道那是情有可原,他是個純粹的白領,連大貨車長几米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這行里的內幕。

  比如市面上的大貨車,原裝是前後輪兩套剎車,可實際上只有一套後剎,因為慣性大的時候剎車會很“硬”,前輪剎住了後輪才開始,後輪會推著抱死的前輪往前,使得前剎變成雞肋和豬隊友。再比如很多跑急活的長途運輸師傅都急需用錢,是拿命掙錢,都帶著出事賠不起就坐牢的覺悟。

  邵樂成沒等到回應,不甘寂寞又在那邊嘀咕,“辦公室的人都站起來了,像是要去吃飯,誒常遠怎麼還不回來?他是不是腎虛?”

  邵博聞教訓他沒大沒小,“同志,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還有,一個人張口閉口就提到的東西,一般他自己應該也有體會。”

  邵樂成大逆不道地掐了線,“邵博聞我操你……”

  廁所檐口上掛的冰勾,看起來像是一柄柄倒懸的劍。

  常遠給邵博聞打電話,本意是想吐槽或是抱怨幾句,可那邊的聲音那樣小,一聽就是在開小差,他不想讓邵博聞分心,只好強裝鎮定地掛了電話,走到廁所對面的洗碗池,洗手的欲望莫名其妙變得特別強烈。

  冬天的自來水帶著冰冷的惡意,剮過皮膚的痛感十足,常遠的指尖很快從通紅變成了烏紫,他使勁搓了搓,幾乎沒了知覺。如果邵博聞在這裡,恐怕又該叨上了,先訓一通說了冷水別沾,再夾到胳肢窩下面搞熱傳遞。

  在給何義城套上人渣的設定後,對於這人的言行,常遠因為有了防備已經不會覺得震驚了,他可以翻來覆去地譴責何義城沒有人性,可這有什麼用?他都不敢明目張胆地表現出來,對方更是不以為杵。所以某一方面也可以說,是他們這種敢怒不敢言的人加重了何義城的肆無忌憚,反對的聲音太少人就容易膨脹。

  然後說完了何義城,那麼他自己呢?

  常遠認真地在反省:王岳和我應該都是反對的,可他選擇了沉默,而我離開了辦公室?為什麼?就因為工作?何義城足以讓羅坤辭退我嗎?即使可以,離開東聯我會餓死嗎?如果我保持沉默,良心會繼續不安,還是忙會兒其他的就忘了?

  可是說到忘,何義城的工作指導又開始在常遠的腦海里回放。

  “你們也別覺得我說話重,等上頭不肯撥錢下來,你們就知道我不是在危言聳聽了。上點心吧諸位,甲方乙方都是P19這條船上的人,共同克服共同進步,我的方法其實很簡單,不需要你們付出多少,就是一天三五遍的,勸勸藍景那群業主……有事沒事的,別在大貨車跟前瞎湊,不安全。”

  理是正理,可居心叵測啊。

  大貨車基本都超載,這種吃滿貨的大傢伙的質量決定了它只能橫衝直撞,而且因為車身高,內輪差範圍內的視角差,轉彎看不見人是常有的事,加上夜間、疲勞駕駛的情況普遍,誰也說不好死神會在什麼時候降臨,所以上路跑的大貨身上基本都有100w的第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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